陈凡和【石头】一前一后从阴暗的辅助动力机房走出来，重新汇入主通道。石头依旧沉默，但紧绷的下颌线显示他同样感到了不安。陈凡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搓了搓指尖。
他们回到约定的集合点——矿站中心的调度广场。其他小组也陆续返回，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报告队长，生活区检查完毕。没有人员，没有战斗痕迹。”一个小组的组长语速很快：“但……餐桌上很多饭菜没动几口，像是吃到一半突然离开的。杯子里的水还是满的。”
另一个小组接口：“设备区正常，大部分机器待机，但有几台运输履带车引擎还是温的，熄火不超过两小时。车上装载的矿石也没卸货。”
轮到陈凡这边，石头言简意赅：“动力机房，设备运转正常，发现不明生物活性残留。”他指了指陈凡。
陈凡补充道：“发现不明粘稠分泌物。”说着他拿出了那个杯子。
技术兵的报告则更让人心惊：“控制中心电脑系统运行正常，但所有外部监控探头信号在昨天标准时间18：47分同时中断。内部日志最后记录是批量下达‘向第三矿坑深度集结’的指令，指令源……识别为矿长最高权限，但信号编码模式很古老，像是几十年前的旧协议。”
“通讯基站硬件完好，但中继器被一种……结晶化的真菌状物质覆盖了，信号被完全屏蔽。”
听着这些汇报，两位赤羽队长的眉头越皱越紧。山岳沉声道：“监控显示，没有尸体，没有血迹，没有搏斗。所有矿工像听到集合号一样，在同一时间放下手头的一切，走向矿坑深处。”
影梭补充道：“有什么东西在维护着这里的正常运转，而且，我们刚刚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
广场上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远处采矿机械永不疲倦的轰鸣声传来，衬得众人的沉默更加压抑，空气中似乎有股微甜的怪味。
火花靠在一边的金属柱子上，把玩着匕首，突然没头没尾地轻声说：“喂，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地方太干净了？连只老鼠，蟑螂都没看到。”
一句话，让所有人脊背发凉。
是啊，一个大型矿站，怎么可能连一点害虫的痕迹都没有？仿佛所有活物，无论大小，都被某种力量彻底清理掉了。
陈凡抬头望向通往第三矿坑的主管道，那里传来的机械轰鸣声，此刻听起来不再像是工业的喧嚣，而更像某种巨大生物沉睡时的鼾声。
山岳和影梭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全体都有。”山岳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带着命令的口吻：“最高警戒等级，通讯组留下，尝试恢复信号，其他人前往第三矿坑。我们要搞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能把一整个矿站的人都给带走。”
队伍在调度广场一分为二。山岳点了包括陈凡、铁砧、火花在内的一半队员，其中包括两名擅长地质分析和能量探测的翎羽。影梭则带着通讯组和技术人员留守，试图攻克那层结晶真菌的屏蔽，与外界重建联系。
分开时，影梭拍了拍山岳的肩膀，低声道：“小心点，里面给我的感觉很不好。”他很少说这种话，山岳重重地点了下头。
通向第三矿坑深处的通道比外面更加宽敞，足以容纳大型矿车并行，但黑暗也愈发浓重。队员们打开了头盔上的强光探灯，一道道灯柱在无尽的黑暗中划动，像几只脆弱的萤火虫试图照亮巨兽的食道。
猎犬的精英们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仿佛脚下的金属地板随时会活过来。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起初，一切似乎还很正常，但很快，细微的异常开始累积。
首先是除了远处始终不变的钻探轰鸣，开始夹杂进一些别的声音。有时是头顶岩壁传来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爬过的窸窣声，但灯光扫过去却空无一物；有时是角落里传来滴水声，清脆得过分，循声去找，却找不到水源；最诡异的是，偶尔会隐约听到模糊的人语声，像是几个矿工在低声交谈，但凝神去听，又只剩下空洞的回音。
紧接着前方的岩壁的颜色逐渐加深，从普通的灰褐色变成了暗红色，触手湿润，仿佛浸透了血液。灯光照上去，会反射出油腻的光泽。一些地方开始出现不自然的、如同血管或神经丛般的脉络，在岩壁下微微搏动。
而空气中微甜的怪味在这里变得更加浓郁，还混合了一种类似铁锈和臭氧的味道，让人鼻腔发痒，头晕目眩。
地质分析仪的能量读数开始疯狂跳动，显示周围的能量场极度紊乱，并且有一种无法识别的生命反应信号弥漫在空气中，强度不高，但无处不在。强光探灯的光线似乎也被黑暗吞噬，照不了太远，光线边缘扭曲模糊。
“队长，能量环境太诡异了，我们的异能受到干扰，没法全力发动。”一名翎羽不安地报告。
山岳示意放缓速度，他亲自走在最前面，厚重的土黄色能量光晕笼罩着队伍前列，试图稳定一小片区域。
陈凡走在队伍中段，他感觉自已像走在某种巨大生物的体内，周围的岩壁是蠕动的胃壁，空气是粘稠的消化液。他体内的堕羽之力在这种环境下异常安静，甚至有种……如鱼得水的舒适感，这让他毛骨悚然。
突然，走在侧翼的一名队员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灯光迅速汇聚过去，只见他指着地上一摊暗红色的积水。积水很浅，但水面上，竟然清晰地倒映出几个模糊的人影，穿着矿工服，正低着头，排着队，无声地向前走着。可现实中，他们面前空无一物！
“是残留的影像……还是……”那队员声音发颤。
山岳蹲下身检查那摊水，手指沾了一点，捻了捻，脸色难看：“是某种高能量液体和有机质的混合物。”
就在这时，前方通道转角处，传来一声清晰的、金属工具掉落在石头上的声音——“哐当”！
所有人瞬间噤声，武器齐刷刷指向那个方向。山岳打了个手势，队伍呈战斗队形，缓缓推进。
拐过弯，灯光照亮了眼前的景象：一条向下倾斜的矿车轨道，轨道上散落着几把矿镐、安全帽，还有一盏尚在发出微弱光芒的头灯，在地上滚动着，像一只无助的眼睛。
仿佛就在不久前，这里有一队矿工正在工作，然后突然丢下一切，消失了。
而轨道的尽头，黑暗更加深邃，那规律的钻探轰鸣声似乎近在咫尺，其中还夹杂了一种新的、低沉而缓慢的声响——
咚……咚……咚……
像是某种巨大无比的心脏，在黑暗的最深处，缓缓搏动。
山岳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看向身后脸色凝重的队员们，沉声道：“我们接近了，准备好，不管里面是什么，保持队形，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擅自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