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号无畏舰2号乘员舱，CIC区。
“景璇同志——”
拉长的低沉嗓音响起，让一位正在全息战术台前发呆的女人回过了神。她身上穿着一套看起来要比制式连体衣高级一些的多功能连体舱内服，肩章上则有三颗校星。
“什么事，洛佩兹少校？”景璇回头问。
“无航行编码未知船只上的船员已经带到拘留区，一人一个拘留室单独分隔开了。”少校说道，“您要去见他们吗，舰长？”
“要，”景舰长点了点头，“不过我想跟你先讨论一件事。”
说着，舰长的右手在战术台的触控屏上点了一下，刚刚还悬浮在空中的半透明太阳系立马被几行文字所取代。
“新的调令，”舰长用手指着这些文字，“舰队司令部要求我们中止原来从近日转移轨道前往夕神星的计划，改为直接去到地月拉格朗日3点进行维修整备。”
“原先的部署任务直接变成修整了吗？”洛佩兹问。
“是的，位于夕神星的我方舰队已经调往别处了。那里已经没有一支战斗群在等我们。”
“为什么？”
“那边的局势变坏了。灶神星方已经向夕神星部署了一支分舰队规模的舰队，和谷神星之间的对峙与冲突正在加剧。联大打算让灶神星放手去做。”
“有趣……”洛佩兹少校的目光在那几行文字上扫视了几下，饶有兴致的开口道，“他们不怕灶神星和谷神星真的打起来吗？那样谷神星背后的火星说不定会坐不住。”
“那是计划之中的事。联大制定的新战略方针中夕神星是很重要的一环，我们必须把它拿到，但是又不能脏了自己的手。只要有这么一个手套，火星就算真的要做什么也得好好考虑一下。”
“所以我们现在要回月球，那我们逮的那几个走私者又怎么办？”洛佩兹少校双手抱胸。
“带回去，然后让移民管理局的人处理。如果我审出来了什么的话，就移交军事法庭。”
“不直接交给法庭审判，然后抓起来？”
“那不符合流程，况且他们也只是运载了一些癌症特效靶向药。”景璇从战术台附近的阶梯上走下，向2号乘员舱与1号之间的通道门走去，“带我去见那几个被抓的。”
而在战术台上，有两个光点正在闪烁——“ESF 泰南”和“ESF 阿沙拉金”。
——
“罗尼！听得到吗？！”
米勒斯用力将自己的脸贴在面前这扇灰色的门上，不顾自己的脸都被挤变形，拼命大喊道。
他知道这扇门是单向透明，外面的人可以轻而易举看到他在里面脸怼着门大喊大叫的模样，如果外面此时有地球士兵在站岗的话他肯定出大丑了……但是形象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先和自己的船员们取得联系。
不过在喊了几次之后，米勒斯已经确定这破门不只是单向透明，隔音效果也十分优秀。那他的丑算是白出了。
就在他坐在房间里唯一的桌子后的椅子上，紧张的盯着那扇门思考对策时，那扇灰门忽然自己向左边滑开了。
一个身高和他差不多的高挑女人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目光则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还适应旋转舱区的0.8G重力吗，米勒斯先生？”那女人开口，声音优雅而平滑，听不出一点情绪波动，“你在出生地（土卫六）总是处于0.138G重力环境下。”
“我在小行星带标准的0.6倍重力殖民卫星中生活了七年。”米勒斯冷淡的回答。
“那很好，”女人拉开桌子面前的另一个椅子并坐下，同时挥手示意门口两名荷枪实弹的外骨骼士兵进来并把门关上，“至少我们不用像上次审问那个来自土卫十八的走私者一样，得把他放在水箱里，才能让他不痛苦呻吟。”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这和你没关系。不过，我还是愿意告诉你，”女人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地球联合太空军内行星舰队，‘台风’号无畏舰舰长，景璇。”
接着，景璇的手从桌子下拿出了一个大概三厘米直径的黑色金属圆片，并将其贴在了自己的右边太阳穴上。
“那是什么玩意？”米勒斯警惕的盯着景璇。
“用来集中注意力的小设备罢了。”景璇回答。
下一秒，景舰长那双本来看起来半睁半闭，有些慵懒神色的眼睛瞬间睁开，瞳孔微微缩小。米勒斯顿时感到面前这个人的气息变得和之前天差地别，锐利的让人不想靠近。
“土卫六人，出生于卫星轨道上的布萨斯基殖民卫星。”景璇张口将米勒斯老家报了出来。
米勒斯只是盯着对方，没有做出回答。
“父母健在，家里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母亲有一个妹妹在十年前离开土卫六——那是你的小姨，”景璇继续说，“你则在八年前离开土卫六，是扒上了一艘着陆货船的加压舱进了轨道，然后趁着它与空间站对接溜到了空间站上。在此之后你又乘船到达了小行星带，最开始是在司理星，后来又辗转去到灶神星，并成了‘茶壶’号的船员。我说的对吗？”
“没有半点问题。”米勒斯隐隐有些流冷汗，他们被抓上军舰仅仅只有大概三四个小时，这些地球佬从哪里调查出来的这么多？
“资料显示你有多次擅自驾船穿越地球舰队管制空域的情况，驾驶舰船从你们那艘老旧货船到单人穿梭艇都有，”景璇仍然目不转睛的瞪着他，目光像是要把人刺穿，“你做这种事是为了彰显你能挑战地球的权威，还是单纯觉得好玩？”
“不，我那是……”
“是为了某人收集情报吗？看看地球人的管制区里到底有什么？”景璇毫不客气的接话，“那个某人会是谁呢？一群海盗、灵神星人、艳后星人、曙神星人，还是谷神星人……或者说，火星人？”
“你到底想问什么？”米勒斯感觉后背流了不少冷汗。
“你是火星间谍吗？”景璇的上半身微微前倾。
刹那之间，米勒斯只觉得对方问的问题荒谬至极，“我根本……”
“不，你不是。”景璇再次打断了对方的话，“你没有做出‘是’的下意识反应。”
对方这句话一出来，米勒斯顿时就感觉像被噎了一下，有一种撒尿撒到一半被强行掐断的感觉。
“你清楚你的船员都是什么身份吗？”舰长改变了问题。
“我当然清楚，一个灶神星的穷船佬，和一个刚毕业的女大。”米勒斯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真的不怀疑他们是什么身份吗？甚至在被推上这样一条深入虎穴的转移轨道后？”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米勒斯感到一股热流冲上脑子，“你在暗示些什么？！”
“没别的意思。”景璇慢慢伸手取下了太阳穴上那个金属圆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拘留室门口走去。两名士兵跟在舰长的身后，将那扇灰色的门再次关上。
舰长和两名守卫离开后，拘留室里又只剩下米勒斯一个人。他颓然坐回椅子，这才发现背上的内衬几乎被完全浸湿。那个女人的眼神……还有她太阳穴上那个诡异的装置，让他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放在解剖台上，每一丝思绪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火星间谍？开什么太阳老母玩笑……”米勒斯低声咒骂了一句，用力揉了揉脸。但景璇最后那句话却像根刺一样扎进了他的脑子里——“你真的不怀疑他们是什么身份吗？甚至在被推上这样一条深入虎穴的转移轨道后？”
怀疑？怀疑罗尼那个除了修船和算钱就是喝酒的糙汉？还是小李那个看起来刚从学校出来、吓得快尿裤子的小菜鸟？
不可能……吧？
米勒斯甩甩头，试图把这些念头赶出去。当务之急是统一口径，告知其他人“被中间人欺骗”的说法的细节。但怎么联系上另外两人？这该死的隔音门……
——
与此同时，在“台风”号CIC区域的监控系统中枢，洛佩兹少校正透过显示屏看着米勒斯焦躁不安的样子。景璇舰长无声地走到他身边。
“怎么样，舰长？有收获吗？”洛佩兹问道。
景璇的目光也投向拘留室内的米勒斯，声音恢复了一贯的优雅慵懒：“基本排除他是故意渗透的可能性。反应很真实，不像受过专业反审讯训练。他对船员的信任也不像是装的。”
“所以，只是三个运气差到家的倒霉蛋？”洛佩兹挑了挑眉。
“倒霉是真的，但‘只是’这个词，用得为时过早。”景璇的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别忘了那条转移轨道。那不是随便哪个走私犯能想得到的，而且对近日点轨道共振的微调修正方案也精准的不像这艘破船能做的。而根据资料，茶壶号上唯一有这方面专业背景的……”
舰长的目光投向那个标号为“02”的显示屏，镜头内，仍旧惊魂未定的小李仍然在不自觉的抠着桌缘。
“该下一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