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留室的门再一次打开了，两个穿着普通的战斗航天服的士兵站在门前。
“迈克尔·米勒斯，”左边的那个士兵冷漠的开口，“请你出来，跟我们走。”
“又去哪儿啊？”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两名士兵走进屋内，将米勒斯直接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去你的！”米勒斯用力挣扎了几下，从士兵的手中挣脱出来，“我自己会走！”
“那就快动！”一名士兵用枪口粗暴的戳了一下米勒斯的后背。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又拐了两次弯之后，三人出现在了一个比较大的舱室面前。舱室里面的墙壁上有八个带安全带的座椅，可以在进行高过载飞行的时候坐人。
而此时，舱室里已经有了两个人：罗尼和李琴。看来这帮地球士兵是打算把他们仨个关在一起。
“进去。”一个地球士兵在米勒斯背后用力推了一把，推得他两个踉跄差点没摔倒。等他回过身，想要喷一句粗口的时候，门已经关上了。
“*NM！”米勒斯无能狂怒般地愤愤踢了一脚门。
“别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了，迈克尔！”罗尼上前把米勒斯从门边拉了过来。
“不是，你怎么这么冷静？”米勒斯用怪异的眼神看着罗尼，“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船长吗？”
“额，说来话长……”罗尼尴尬的挠了挠头，“把我们三个集中到一起这个要求是我提的。”
“你提的？”米勒斯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感觉。
“是的，我……之前在地球人内行星舰队的外籍军团服过役，所以我在他们眼中算是个……退伍军人吧。”
“我*！”米勒斯又是一句爆粗，挥着手就要用拳头去打罗尼。
“冷静冷静冷静！”罗尼连忙抓住米勒斯的两只手，“我十年前就退役了！现在我除了比较受他们尊重之外，和你们是没区别的！”
“比较受尊重就是区别！”
“但我不也是得绞尽脑汁的为咱们挖好处吗？”罗尼指了指这个宽敞的舱室，还有舱室中间的台桌和台桌上面显示屏上的各种电子游戏，“如果不是我的话，我们本来要在那狭小的拘留室里被关个十几天的！这个环境可好了！”
说着，罗尼还从舱室的墙壁上拉下来一块夹板，里面赫然翻出来了一个睡袋。
“至少这地方还可以睡舒服觉！”罗尼指着睡袋说，“这样咱们就都不用把拘留室里面那张小桌子当床了。”
“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傻！”米勒斯大喊。
“什么意思？”
“你就不知道拿你的身份给咱们说几句话？”米勒斯简直要把恨铁不成钢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还是说你的聪明才智全都用在了给自己找舒服地住上了？你知道我们要面对什么嘛？我们搞不好要被扔到水星的矿坑里劳改挖二十几年矿啊！”
“你以为我没试过吗？”罗尼的脸涨的通红，“那个姓景的舰长到我的拘留室里来审讯我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亮明了身份！可是那女人根本不吃这一套！他说你既然脱下军装后选择去当走私者，那就别指望以前的那身军装能为你带来什么不错的好处了！”
这话像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米勒斯的怒火，让他愣在原地。舱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循环空气的微弱嘶嘶声。
一直缩在角落椅子上的小李这时怯怯地开口，声音还带着点颤抖：“前、前辈，船长……你们别吵了。至少……至少现在我们能待在一起，总比一个人关在小黑屋里好……”
米勒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屁股坐在另一个空椅子上，没好气地瞪了罗尼一眼：“然后呢？除了给我们争取了个‘高级牢房’，你还问出什么了？他们到底想怎么处置我们？”
罗尼叹了口气，走到台桌前，有些笨拙地在触摸屏上滑动着，调出了一个简单的棋类游戏界面，但显然心不在焉。“景舰长口风很紧，只说是按规矩办，带回月球移交‘专门的’管理局。但她说……我们的案子有点‘特殊’。”
“特殊？哪种特殊？”米勒斯的眼睛立刻睁大了，“是那一大堆癌症靶向药的特殊，还是我们没有飞行编号的情况下不走法定航道的特殊？”
“她没明说。”罗尼摇摇头，眉头紧锁，“但她特意问了我关于……关于我们为什么要选择那条转移轨道的原因和计算过程。”
话音刚落，米勒斯和小李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罗尼身上。米勒斯是惊疑，而小李的眼中则明显闪过一丝慌乱。
“我能怎么说？”罗尼无奈地摊手，“就跟之前对好的一样，说是中间人提供的轨道参数，我们只是执行。但那个景璇……她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她什么都知道了似的。她还暗示，那条轨道计算得太‘完美’了，不像是随便哪个野路子导航员能搞出来的。”
舱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米勒斯盯着小李，之前被景璇挑起的怀疑再次涌上心头。是啊，一个刚毕业的“女大”，怎么能那么熟练地处理那种高精度的轨道修正？当时情况紧急他没多想，现在回忆起来，处处透着蹊跷。
“小李，”米勒斯的声音冷了下来，不再有之前的暴躁，而是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那条轨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那个中间人给的参数，还是……你算的？”
“我……我……”小李张了张嘴，脸色煞白，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前辈，我……”
“先等等！”罗尼猛地举起双手，有些焦躁的走到二人中间，“米勒斯，现在不是内部猜忌的时候！”
“我好不容易争取到这个机会！”凑到米勒斯跟前之后，罗尼压低了声音，脸上不再是之前的憨厚，而是透出一种老兵才有的精明的焦虑，“我把我们弄到一起，就是为了能统一口径！在隔离审讯里，我们随时可能被各个击破！但现在，我们至少能通个气！”
他快步走到舱门边，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回到桌前，声音压得更低：“听着，景璇那个女人不简单。她没完全信我们，但也没完全否定。她似乎在试探，尤其是在试探……”他的声音顿了顿，“……那条轨道的事情。”
米勒斯注意到了这个停顿，他心中的疑虑再次升起，于是他转向小李：“对了，说到轨道……小李，你出发之前规划机动点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太顺了？还是太复杂了？”
“我……我当时很紧张，”小李低下头避开米勒斯的视线，手指绞着衣角，“参数是前辈你给的，我只是按照流程核对和输入……那些修正数据，看起来是有点特别，但我以为……以为是中间人为了避开常规巡逻点特意设计的……”
她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一个新人，遵循命令，紧张之下未能深究。但米勒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那种精准度，不是一个“紧张的新人”能轻易做到的。景璇的怀疑像颗种子，已经在他心里发了芽。
这一次，进来的只有景璇舰长一人。她没带士兵，也没穿厚重的舰长外套，只着一身利落的常服，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但眼神比之前更加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她反手关上门，阻隔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环境还满意吗？罗尼……‘前辈’。”景璇特意在“前辈”两个字上加了重音，缓步走到桌前，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米勒斯脸上，“看来三位相聚于此，聊得还不错？”
米勒斯心中警铃大作。这个时候来谈这个事情，难不成是要把三人再次分开？
景璇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轻轻敲了敲太阳穴，那个黑色的金属圆片若隐若现：“别紧张，只是基于行为模式的合理推测。毕竟，一位前外籍军团的老兵，为自己和同伴争取好一点的待遇，是本能。”
她拉过椅子坐下，姿态悠闲，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好了，闲话少叙。我现在来到这里，是因为我刚刚联系了位于地球的“格拉瓦斯”中央系统，收到了关于你们那位‘姓约翰森的中间人’的初步调查反馈。”
三人的呼吸同时一窒。
“姓约翰森的人可谓多如海沙，”景璇慢条斯理地说，“在舰队数据库和移民局的记录里，近三个月内，符合你们描述、活跃在小行星带至木星轨道区域，名字、代号或绰号与‘约翰森’相关的知名中间人，一共有十七个。但其中十六个，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或与此次货物特征不符。唯独一个……”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三人紧绷的神情。
“……对外称呼为‘马尔科·约翰森’的，大约在你们出发的同时，他在林神星的联络点突然关闭，人间蒸发了。”景璇的目光变得锐利，“而根据一些未经证实的消息，这个‘马尔科’最近一年，似乎和某些对地球政策……不太友好的情报圈子，走得有点近。比如说……谷神星的中央情报处理第六处。”
谷神星中情六处！这个词像重锤一样敲在米勒斯心上。谷神星是火星的前哨站，是太阳系里对地球独立性最强、摩擦最多的地方之一！
“这……这不能说明什么！”米勒斯强作镇定，“中间人消失很正常，可能是黑吃黑，也可能是……”
“也可能是他，或者他背后的人，成功地把一件‘特殊的包裹’，连同三位对此可能‘毫不知情’的快递员，一起送上了我的船。”景璇接过了他的话，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沉而充满威胁，“一条精心计算、完美避开我们所有常规巡逻路线的轨道；一个恰到好处消失的中间人；一批来源未知、但是数量不小的‘火星制造’管制级高等药品……”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脸色惨白、几乎要缩成一团的小李身上。
“李琴小姐，”景璇的声音恢复了平滑，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令人心悸，“一个林神星工程大学导航系的优秀毕业生……你的父亲兼导师，李明远教授，他最近……还好吗？听说他上个月，应谷神星空间大学的邀请，去做学术交流了，至今……还未归来。”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小小的舱室里炸开！
米勒斯和罗尼猛地扭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小李！李明远教授？谷神星？学术交流？
小李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慌乱，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景璇舰长稳稳地坐在那里，像一位看到了猎物终于落入陷阱的猎手，那个冰冷的、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刚刚浮现——
嗡——！！！
尖锐急促的战斗警报毫无征兆地撕裂了舰内的平静！原本柔和的白色照明瞬间切换为刺目的红色应急灯，将整个舱室染上一层不祥的血色。墙壁上的广播扬声器传来舰载ASI清晰的合成音：
“战斗警报，所有岗位就位。舰长请立即返回二号乘员舱CIC。重复，舰长请立即返回CIC。”
景璇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被打断的不悦和了然。她低头快速瞥了一眼手腕上的多功能腕表，眉头微蹙，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怎么早了七分钟……”
她立刻站起身，那种慵懒和戏谑的神情彻底从她脸上褪去，恢复了战舰指挥官应有的冷峻和果决。出乎米勒斯三人的意料，她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转向他们，语气短促而不容置疑：“你们三个，跟我来。”
“什么？”米勒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跟你去哪儿？”
“二号乘员舱，CIC。”景璇一边说，一边已经快步走向舱门，并用手在旁边的控制面板上快速操作了几下，解除了门锁。
“为什么我们要去你的指挥中心？！”米勒斯追问，心中充满了荒谬感和警惕。把他们这三个“囚犯”带去战舰最核心的指挥中枢？这女人疯了不成？
景璇在滑开的门口停住脚步，半侧过身，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让米勒斯火大的、略带讥诮的满不在乎表情：“为什么？因为在捕获你们那艘小‘茶壶’号大约两小时后，我们的舰载对空搜索雷达就已经侦测到有几个不明身份的小型舰艇信号，正利用太阳方向的凌日干扰，悄无声息地朝着‘台风’号当前位置缓慢接近。”
她的话像一颗炸弹，在三人脑中轰然炸响。
不等他们消化这个惊人的信息，景璇已经迈步走出了舱门，只留下一句在红色警报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的话：
“看来，我们的‘客人’，不止你们三位。不想变成太空尘埃的话，就跟上。CIC是这艘船上最安全的地方——至少在我的舰船被彻底击沉之前是。”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外的红色光影中。
米勒斯、罗尼和小李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震惊和恐慌。不明舰艇？跟踪？伏击？这一切竟然从他们被捕获时就已经开始了吗？
“走！”米勒斯第一个反应过来，一咬牙，拉着还处于懵懂状态的小李，跟上了景璇的脚步。罗尼也只是犹豫了一瞬，便立刻紧随其后。
走廊里，红色的灯光不断闪烁，船员们奔跑的身影和急促的口令声此绎不绝，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氛令人窒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