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斯很确定,那就是六年前,还没有经历后来那么多风浪、看起来更年轻、也更……莽撞的罗尼!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止了,眼睁睁看着罗尼走到吧台,熟络地和酒保打着招呼,要了杯酒,然后开始抱怨着船舱的故障和灶神星海关的刁难。
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和他记忆中那个晚上的情景完美重合!
“见鬼了……真的是他……真的是这一天……” 米勒斯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景仪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她虽然不认识罗尼,但能感觉到米勒斯看到那个人后情绪几乎崩溃。
她轻轻碰了碰米勒斯冰冷的手,低声道:“你认识那个人?他看起来……很关键?”
何止是关键!米勒斯内心在呐喊。他就是我一切的开端!可是……为什么景仪会在这里?这个梦境(如果还是梦的话)到底想干什么?是让他重温过去?还是……改变什么?
就在米勒斯大脑一片混乱,几乎无法思考的时候,吧台那边的罗尼似乎结束了和酒保的闲聊,他端着酒杯,转过身,目光开始随意地扫视俱乐部内部,像是在寻找什么,或者只是无聊地打量。
他的目光扫过卡座,扫过其他几个正各自谈话的顾客,然后……不经意地,落在了米勒斯和景仪所在的这个角落。
当罗尼的目光掠过米勒斯的脸时,似乎并没有特别的反应,毕竟此时的米勒斯对罗尼来说还是个陌生人。
但是,当罗尼的目光移到米勒斯旁边的景仪身上时,他的眼神顿住了。
罗尼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极其惊讶和困惑的表情。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景仪,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事物。
他甚至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眼。
然后,在米勒斯惊恐的注视下,罗尼端着酒杯,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好奇、疑惑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诡异兴趣的表情,迈开步子,朝着他们这个角落,径直走了过来!
“嘿,朋友,”罗尼在他们的卡座前站定,先是冲着米勒斯随意地点了下头,然后目光就牢牢锁定了景仪,嘴角扯出一个他自认为很有魅力的、但在此刻的米勒斯看来却毛骨悚然的笑容。
“这位小姐……面生得很啊。不是‘铁砧’站的人吧?我叫卡莱利恩,跑货运的。有没有兴趣……聊两句?”
历史的车轮,似乎正以另一种的方式,再次缓缓转动。而这一次,多了一个绝对不该存在的变量——景仪。
罗尼带着那种混不吝的笑容(或许这家伙自认为很大方),目光灼灼地盯着景仪,等着她的回应。米勒斯心脏都快跳出胸腔了,他几乎要站起来把罗尼推开,或者拉着景仪立刻逃离这个见鬼的地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俱乐部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再次“嘀”一声滑开。
又有人进来了。
这次进来的人,脚步有些拖沓,带着一股刚从脏活累活里脱身的疲惫感。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沾着油污的工装,个子不算太高,但骨架宽大,能看出底子不错,只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和劳累让他显得有些瘦削。
他低着头,左手不自然地微微蜷缩着,手背上有一道新鲜的、已经凝固但还没清理的血痂,小臂的肌肉也显得有些僵硬,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搏斗或者重体力劳动。
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没看任何人,径直朝着吧台边一个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空位走去,只想快点坐下来歇口气。
然而,当现在的米勒斯看清这个新来者的侧脸时——
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起重机吊着的钢筋给砸了,整个人瞬间僵直,连呼吸都停滞了。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视野里只剩下那个年轻、疲惫、带着伤痕的身影。
那张脸……那张虽然更青涩、更憔悴,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气和警惕,但的的确确、毫无疑问就是——
六年前的他自己!
迈克尔·米勒斯,刚从码头卸货区跟人干了一架,因为争抢一个能多赚几个信用点的搬运活计,左手被打伤。
而在那天晚上,带着满身的疲惫和对这个糟糕世界的愤懑,米勒斯溜达到“达贡·乔”想用最后几个子儿换杯酒麻痹自己……随后就遇见了罗尼,开始了长达六年的走私生活。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现在的米勒斯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都断了线。
他看到年轻的自己一屁股瘫坐在角落的凳子上,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发僵的左臂,然后朝着酒保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要杯最便宜的酒。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个习惯性的小表情,都和他记忆深处那个落魄、挣扎、看不到未来的自己完美重合!
这不是幻觉!这不是模糊的梦境投影!这是一个活生生的、拥有着所有细节的、六年前的“我”!
景仪也注意到了米勒斯(现在的)近乎崩溃的异常状态,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个刚坐下的年轻工人。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年轻人,又回头看了看身边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米勒斯,聪明的她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露出了极度惊讶的神情。
她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问道:“迈克尔……那个人……他……?”
米勒斯(现在的)无法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年轻的自己,仿佛在看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鬼魂。
而桌对面,罗尼的注意力也被新来的客人短暂吸引了过去。
他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年轻米勒斯,似乎觉得只是个不起眼的穷小子,便很快失去了兴趣,目光又重新黏回了景仪身上,准备继续他刚才的搭讪。
然而,就在这时,仿佛是心灵感应,又或者是被这边过于集中的几道视线所惊动,那个坐在角落、刚接过酒杯的年轻米勒斯,突然毫无征兆地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先是有些茫然地扫过喧闹的俱乐部内部,然后,像是被磁石吸引一般,猛地定格在了米勒斯(现在的)和景仪所在的这个卡座方向。
他的视线,先是掠过那个穿着明显不属于这里、气质出众得扎眼的女孩(景仪),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属于底层男性对美好异性纯粹的惊艳和好奇。
但紧接着,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到了女孩旁边那个男人的脸上——
四目相对!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彻底撕裂!
年轻米勒斯那双原本带着疲惫和麻木的眼睛,在接触到那张脸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茫然和……无法理解的恐惧!
那张脸……那张脸?!
为什么……为什么会那么像?!像得……就像每天在破旧镜子前刮胡子时看到的那张脸,只是更成熟一些,更……沧桑一些?但眉眼、轮廓、甚至那种在紧张时下意识抿紧嘴唇的习惯……都一模一样!
他是谁?!!
年轻米勒斯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了吧台上,杯中泛黄的合成酒液洒了一桌。
但他浑然不觉,只是像见了鬼一样,死死地瞪着卡座里的那个男人,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而现在的米勒斯,也同样僵在原地,承受着来自“过去”的自己的注视。那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刺穿了他的灵魂,让他无处遁形。
他看到了年轻自己眼中的震惊、困惑,以及那深藏在疲惫之下的、一丝尚未被完全磨灭的、对未知命运的惊恐。
整个俱乐部似乎都安静了一瞬。罗尼也察觉到了这诡异的气氛,他看看卡座里脸色煞白的男人,又看看角落里那个一副见了鬼模样的穷小子,最后目光又落回景仪身上,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警惕和浓浓的不解。
景仪夹在两个“米勒斯”之间,感受着这几乎要凝结空气的诡异对峙,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身边米勒斯(现在的)的手臂,仿佛这样才能找到一丝真实感。
寂静中,只有酒保擦杯子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个米勒斯因为极度震惊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这种被另一个“自己”用看怪物的眼神死死盯着的恐惧,这种自我被彻底否定的荒诞感,像无数细针扎进现在米勒斯的每一根神经。
六年来的挣扎、恐惧、委曲求全,以及在面对景仪、面对地球这个陌生世界时积压的所有无力、困惑和愤怒,在这一刻,被眼前这个代表着他最不堪回首的过去的“镜像”彻底点燃了!
理智的弦,断裂!
“呃啊啊啊——!”
现在的米勒斯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近乎野兽般的低吼,所有的恐惧在瞬间转化成了狂暴的怒火!
他猛地从卡座上弹起来,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几步就冲到了角落的吧台前!
在年轻米勒斯(六年前的)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现在的米勒斯已经一把狠狠地揪住了他那件脏兮兮的工装衣领!巨大的力量爆发出来,几乎将瘦削的年轻自己提离了地面!
“砰!”
一声闷响!现在的米勒斯用尽全身力气,将年轻的自己狠狠地掼在了冰冷、沾满酒渍的吧台上!
年轻米勒斯的后脑勺撞在硬木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他闷哼一声,瞬间眼冒金星,挣扎着想反抗,但那只受伤的左臂和力量上的绝对差距让他根本无法挣脱。
“说!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你搞的鬼?!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米勒斯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整张脸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他死死地压住年轻的自己,对着那张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却更显稚嫩和惊恐的脸疯狂地咆哮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
这画面极其诡异且骇人:一个更成熟、更强大的“米勒斯”,正在歇斯底里地殴打、质问着一个更年轻、更弱小的“米勒斯”。就像是一个人在疯狂地攻击自己的倒影,试图毁灭掉那个不愿面对的过去。
“放……放开我!疯子!你他妈是谁?!”
年轻的米勒斯在极度的惊恐和疼痛中奋力挣扎,声音因为衣领勒紧而变得嘶哑。
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这个男人为什么和自己这么像?他为什么像有深仇大恨一样攻击自己?
“我在问你!回答我!这鬼地方!这个梦!是不是你搞出来的?!”
现在的米勒斯完全失去了理智,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另一只手更加用力地扼住对方的喉咙,仿佛要将那个“过去的幽灵”彻底掐灭。
“够了!”
一声冷喝响起。是罗尼!他显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陌生人(即使这个陌生人长得和那个穷小子很像)在“达贡·乔”的地盘(这家俱乐部的老板可不是普通人惹得起的)闹出人命。
他一个箭步上前,强有力的手抓住了现在米勒斯的手腕,试图将他拉开。“嘿!伙计!冷静点!你想杀了他吗?!”
“滚开!” 现在的米勒斯正处于暴走状态,反手就想推开罗尼。
就在这时,被压在下面的年轻米勒斯,在挣扎中,目光无意间扫过了现在米勒斯因为激动而敞开的领口内侧——那里,靠近锁骨的地方,有一道非常隐蔽的、月牙形的陈旧疤痕。
年轻米勒斯的瞳孔再次猛地收缩!这道疤……是他十四岁那年在土卫六的让泽米亚城的一次帮派斗殴中,被一块飞溅的金属碎片划伤留下的!
因为伤口很深又没钱好好处理,愈合后留下了这个独特的形状。这件事,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连他现在还在土卫六的母亲都不知道具体细节!
这个陌生的、暴怒的男人……怎么可能也有?!
一个荒谬、恐怖、却无法忽视的念头,如同冰水般浇熄了年轻米勒斯的部分恐惧,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颠覆认知的惊骇。
他停止了挣扎,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现在米勒斯领口下的那道疤,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无法成言的气音。
现在的米勒斯也察觉到了年轻自己目光的异常,他顺着对方的视线,也看到了自己锁骨上的疤。
这一下,如同又一记重锤,砸得他动作一僵。这道疤……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秘密印记……
愤怒的潮水稍稍退去,露出底下更令人窒息的冰冷真相。他掐着对方脖子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一些。
两个“米勒斯”再次陷入了诡异的静止,只是这一次,眼神中不再是单纯的愤怒和恐惧,而混杂了无法理解的、毛骨悚然的惊疑。
“你……你怎么也有那道疤……” 年轻的米勒斯失神地喃喃,声音微弱,却像惊雷一样在寂静的俱乐部里回荡。
罗尼也听到了这句话,他拉着现在米勒斯的手也顿住了,脸上充满了见鬼一样的表情,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景仪快步走了过来,她虽然同样震惊,但相对冷静一些。
她轻轻拉住现在米勒斯的胳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迈克尔!冷静下来!看清楚!这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但你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现在米勒斯剧烈地喘息着,看着身下那个年轻、惊恐、却又带着与自己相同印记的“自己”,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或警惕、或好奇、或冷漠的目光,一股巨大的虚脱感和更深的迷茫席卷了他。
他到底……在干什么?他攻击的是谁?
这个世界,这个“梦”,到底他妈的是什么?!
巨大的荒谬感和卷土重来的对未知的恐惧,连同着一种异样的冰冷,侵入了米勒斯的脑海。这种双重叠加的不适弄得他头昏脑胀,于是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想通过深呼吸压制即将炸裂的神经。
就在他吸气的那一瞬间——
“啊——!”
景仪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像一根针扎破了冰冷的空气!
米勒斯猛地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幕,让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凉透!
他双手死死攥着的,哪里还是那个穿着脏工装、一脸惊恐的年轻米勒斯?!
那件粗糙的工装,不知何时变成了一袭质感柔软、线条流畅的希腊式悬垂长袍!被他压在吧台上的,是一个身形高挑、棕色长发的女人!
最令人骇然的是她的头部——在前额的部位,贴着头皮向后,生长着一对由无数繁复而精致的、如同翡翠叶片层层包裹叠加而成的结构,形态优雅而神秘,蜿蜒向后延伸,像极了东方传说中神龙的角!
她的面容端庄宁静,一双深紫色的眼眸如同最深邃的太空,里面没有丝毫情绪的波澜,只是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凝视着近在咫尺、惊骇欲绝的米勒斯!
这……这是之前房间里那个神像?!
更可怕的变化发生在周围。就在这个龙角女人出现的一刹那,整个“达贡·乔”俱乐部内部的时间……仿佛被彻底冻结了!
罗尼保持着上前拉架的姿势,脸上疑惑的表情凝固得像雕塑;酒保甩向空中的调酒瓶,就那样诡异地悬停在了半空中,连一滴酒液都没有洒出;角落里其他顾客交谈的姿态、举杯的动作,全部僵住;甚至连空气中弥漫的烟雾颗粒,都静止不动了。
整个世界,变成了一幅绝对静止、死寂无声的画卷。
能动的,只剩下米勒斯、景仪,以及……那个刚刚被米勒斯“攻击”的龙角女人。
米勒斯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碎裂。景仪也快步上前,紧紧抓住米勒斯的手臂,脸色苍白,惊惧地看着这超出他们理解范围的一幕。
龙角女人并没有因为被粗暴对待而显露出任何怒意。她缓缓地、极其平稳地直起身,整理了一下丝毫未乱的长袍。
她赤着双足,踩在冰冷粗糙的合金地板上,却悄无声息,仿佛没有一丝重量。
然后,她转向米勒斯,开始一步步地,缓慢而坚定地向他走来。
她的步伐从容不迫,那双深紫色的眼睛始终锁定在米勒斯身上。
离得近了,米勒斯竟然从那非人的、毫无波动的眼眸深处,捕捉到了一种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那不是威胁,不是愤怒,反而更像是一种……跨越了无尽时光的、带着淡淡哀伤的慈爱?或者说,是一种俯视众生挣扎的、深沉的怜悯?
这感觉让他毛骨悚然,却又奇异地无法生出更多的攻击性。
他想逃跑,想大喊,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像是被无形的枷锁牢牢钉在了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神秘的存在逼近。
景仪也吓得浑身僵硬,紧紧靠着米勒斯,呼吸急促。
龙角女人走到米勒斯面前,停下脚步。她微微仰头看着比她高一些的米勒斯,嘴唇轻轻开合,似乎在念叨着什么古老而晦涩的音节,声音低沉悦耳,却完全无法理解。
接着,她缓缓抬起了双手,向着他们二人的脸颊伸来。那双手指修长,皮肤细腻得仿佛带着微光。
“不……不要……”米勒斯在心中无声地呐喊,恐惧到了极点。
然而,当那双微凉的手掌,轻轻贴上两人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发烫的脸颊时——
奇迹发生了。
所有的恐惧、愤怒、迷茫、挣扎……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
一股难以言喻的、深沉如海的平静感,从接触点蔓延开来,流淌过他的四肢百骸,抚平了每一寸紧绷的神经。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丝微弱的、却无比真实的暖意,像是寒冬里突然涌入的一缕阳光,不炽热,却足以驱散彻骨的寒冷。
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绝对的安宁之中。
周围静止的世界,开始发生变化。不是恢复动态,而是从边缘开始,逐渐变得模糊、透明,最后化作一片纯净、柔和、无边无际的白色光芒,将他和那个龙角女人的身影温柔地包裹、吞噬……
……
米勒斯猛地睁开了眼睛!
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映入眼帘的,是出租屋洁白的天花板,以及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清晨霞光染上的温暖红色。
他还在自己的床上。窗外,传来早起鸟儿清脆的鸣叫,以及远处都市苏醒的微弱喧嚣。
刚才那一切……那个混乱的俱乐部、年轻的自己、罗尼、还有那个……龙角女人……都消失了。
是一场梦?一场无比真实、逻辑连贯、细节惊人,却又在最后走向彻底不可名状的……梦?
米勒斯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凉的触感,以及那种深入灵魂的平静与暖意。
他转过头,看向床边。景仪并不在房间里。
但那个梦,尤其是最后龙角女人的凝视和触碰,却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无比清晰。
这真的,只是一场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