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只是想说……”我努力将声音放平,虽然带着微微的颤抖,但却无比清晰地传达了出来:“谢谢你,林簌玉。”
我停顿了一下,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继续将那些盘旋已久的自责说了出来:“谢谢你为我选了这条裙子,还有……还有你刚才说的,还有…还有……”
“还有,对不起,刚才我不该……不该用那种眼神看你,”我声音更低了些,带着明显的愧意,“我不是真的在生你的气,我只是……只是不太能够将自己的情绪好好表达出来。”
我说完,便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她的反应。
林簌玉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我,那份专注而沉静的神态,让我心底的焦虑奇迹般地平复了下来。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被道谢后的倨傲,也没有一丝被道歉后的得意。有的,只是那单独属于她的温柔。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将我们交握的手抬起来,用她另一只空闲的手,温柔地覆盖在我们相握的手背上,像是在确认和加固这份连接。
这个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它像是一句无声的回答:“我懂,没关系。”
几秒钟后,她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柔软的、带着微微叹息的宠溺。
“你啊……”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抬起她的另一只手,用拇指指腹,温柔地摩挲了一下我的脸颊,将我眼角那份因为羞愧而泛起的湿润擦去。
她的动作无比轻柔,却带着一种绝对的包容和纵容。我像一只被主人宽恕的小兽,全身的刺都被她这份温柔慢慢抚平。
她那只摩挲我脸颊的手,顺着我的侧脸滑落到我的颈侧,轻轻地、安抚性地揉捏了两下。这个动作,带着一种将我完全纳入她羽翼下的亲密和守护。
随后她将我重新带回了摄像机的屏幕前。
“来,我们再看一遍你说的瞪我的那张照片。”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期待的笑意。
她将我半拥在她的怀抱里,用她那只刚刚抚摸过我的手,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翻找着。
“有了!”她低声叫道,带着一种找到宝藏的兴奋。
屏幕上定格的,正是我被她突然挠痒后,猛地从她身上弹开,回头狠狠瞪她一眼的瞬间!照片里的我,双眼圆睁,脸颊微红,带着明显的羞恼和困惑。
“你快看这张”林簌玉完全没有察觉到我即将爆炸的羞耻,反而兴奋地用指尖点着屏幕上我的脸,“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张!”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眼神拍出来有多可爱?”她侧头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欣赏和愉悦,带着一种将所有负面情绪都过滤掉的偏爱。
“你哪里是在瞪我啊,”她轻轻笑着,那份笑意像融化的蜂蜜,滴落在我心头,“这分明就像是小雪在生气。又恼火又想让我哄着,带着不舍得离开的撒娇。”
她将“撒娇”两个字,刻意放得很轻,带着一种逗弄的语气。
“如果说你这样算生气的话,那我倒是想多惹你生气了。”她总结道,然后将我们相握的手抬起来,用她自己的指腹轻轻地,蹭了一下我冰凉的手背。
我被她毫无界限感的亲昵和这番颠倒黑白的解读,彻底钉在了原地。我那份想要道歉、想要认真解释的情绪,在她这种姐姐式的宠爱和戏弄面前,彻底缴械投降。我的羞恼,竟然真的在她眼中,变成了一种带着独特魅力的“撒娇”。
我站在那里,被她温柔而毫无保留的话语包裹着,心里却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那份被理解、被接纳的安心是真实的。她没有因为我那个眼神而感到被冒犯,反而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没关系”。这份包容让我胸口那团压抑已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但是...
“又恼火又想让我哄着,带着不舍得离开的撒娇。”
“如果说你这样算生气的话,那我倒是想多惹你生气了。”
她的这些话,像蜜糖一样甜蜜,却又像一道无形的界限,将我牢牢地框在了“小雪”的位置上。
我想起造型师姐姐说的那番话----“去和朋友好好聊聊”。可是现在,当我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谢谢”和“对不起”之后,得到的回应却是这样一种...姐姐对妹妹的纵容。
她把我的所有情绪都理解成了“撒娇”。
我低下头,看着我们依然交握的手。她的手很温暖,握得很紧,那份温度是真实的,那份在意也是真实的。但这种在意,究竟是把我当作朋友,还是当作妹妹。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
“怎么了?”林簌玉察觉到我的沉默,侧过头来看我,眼里带着关切,“是不是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纠结?我真的没有生气啊。”
她说着,又用那只空闲的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那个动作熟悉而自然,就像她平时提起小雪时说的那样----“我家小雪最爱撒娇了”。
我是不是,在她眼里,也只是另一个“小雪”?
“没事...”我轻声说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我只是...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是真话,却不是全部的真话。
林簌玉满意地笑了,似乎觉得我的反应很可爱。“好啦好啦,别想那么多了。”她拉着我的手晃了晃,“去换衣服吧,然后就去买零食!我可还没忘记答应你的事情呢。”
她说得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仿佛我们之间就是这样一种简单而美好的关系----一个爱照顾人的姐姐,和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妹妹。
我跟着造型师姐姐往造型间的方向走去,感受着手上她残余的温度。那份温暖依旧让我安心,却也让我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苦涩。
身后传来林簌玉和摄影师姐姐的告别声,她们似乎对这个结局很满意。而我,却在这份看似完美的温柔里,找不到自己真正的位置。
我跟着姐姐走进造型间,造型师姐姐体贴地帮我把那些复杂的绑带一一解开。当深蓝色的礼服从身上褪去时,我感到一种奇异的轻松,仿佛卸下了某种沉重的伪装。镜中又恢复成那个熟悉的自己。
造型师姐姐的手指很灵巧,在帮我整理衣服的时候,她忽然轻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把话说出来好多了?”
她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一种长辈的关怀。我愣了一下,抬起头透过镜子看向她。她正专注地帮我理着衣领,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想起刚才那句“谢谢你”和“对不起”,虽然过程很艰难,虽然说出口后得到的回应和我想象的有些不同,但那份压在心底的重量,确实轻了许多。
我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真诚:“嗯...谢谢姐姐。”
这声“谢谢”不只是礼貌性的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如果不是她刚才那番话,我可能还会一个人坐在那里胡思乱想,把简单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造型师姐姐笑了笑,帮我最后整理好衣领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了,衣服换好了,可以陪你故事里的朋友去买零食了。”
她说“故事里的朋友”这几个字时,语气里带着一丝促狭的意味,那种笑意像是在说“我都懂”。我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却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慌乱。
换回自己的衣服后,我站在镜子前最后整理了一下。穿上熟悉的衣服,才感觉真正变回自己。刚才那个穿着华丽礼服、被她牵着手拍照的女孩,更像是一场短暂的梦。
但这场梦,却在我心里留下了什么温暖的痕迹。
我拿起包,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造型间的门。林簌玉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看到我出来,她立刻迎上前,很自然地伸手帮我理了理稍微还有些凌乱的头发。
她的动作很轻,很温柔,带着一种习惯性的照顾。我站在那里任由她整理,感受着她指尖偶尔触碰到耳朵时带来的微痒。这种被照顾的感觉...很好,真的很好。
我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习惯她的这些小动作,习惯她突然伸手过来的触碰,习惯她那种理所当然的关心。就像习惯空气和阳光一样自然。
“好了。”她满意地退后一步,打量着我,“这样就可以了。走吧,去结账,然后我们去买零食!”
在收银台前,林簌玉已经拿出手机准备付款,那个动作熟练而自然,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这一次,我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等一下。”我的声音比预想的更坚定,“这次绝对不能让你付。”
林簌玉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我,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那种“姐姐式”的说辞大概已经在嘴边了----“没关系啦”、“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朋友之间不用计较这些”。
但当她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时,那些话却都没有说出口。
我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难得的、不容商量的坚持。
林簌玉看着我的眼神,似乎读懂了什么。她脸上的表情经历了几个微妙的变化----从惊讶,到想要坚持,再到某种温柔的妥协。
最后,她轻轻叹了口气,嘴角扬起一个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好好好。”她松开了手机,语气里带着一丝投降的意味,“让你付,让你付。”
她退后一步,双手抱在胸前,眼睛却依然温柔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突然想要证明自己长大了的孩子。
走出店门时,商场里的冷气扑面而来。林簌玉很自然地走在我的左侧,那个位置刚好能挡住从侧面吹来的冷风。这个小小的细节我甚至没有注意到,但身体却下意识地感受到了那份舒适。
“想吃什么零食?”她问道,眼睛在商场的各个店铺间扫视着,“薯片?巧克力?还是想吃点别的?”
“都可以...”我轻声回答,然后补充道,“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吧。”
“哎呀,这可不行。”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我,眼里带着一丝无奈,“是要赔礼道歉给你买的零食,当然要买你喜欢的啊。快说,想吃什么?”
她这样说着,手指轻轻戳了戳我的额头,那个动作带着姐姐式的宠溺。
我看着她眼中的认真,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她总是这样,即使是最小的事情,也要认真地为我考虑。这种被重视的感觉,让我感到温暖,却也让我感到...某种说不清的依赖正在悄悄生长。
只是我并没有意识到,这种依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我看待她的方式。
“那...巧克力派吧。”我小声说道,“还有...芒果干。”
“好!”她立刻笑了起来,那笑容明亮而满足,“还有呢?只有这些怎么够,多说几样”
在她的鼓励下,我又说了几种零食。每说一样,她就认真地点头记下,仿佛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任务。看着她这副样子,我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样就好。
能站在她目光所及之处,能呼吸到她身上的阳光气息;能被她拉着手,能听到她用那份独有的、带着宠溺的语气叫我的名字;能分享她那份简单而炽热的快乐。
当她的同学,也好。 她是班里最耀眼的光,我能在教室内,感受那份光芒的余温。
当她的朋友,也好。 她会为我挑选裙子,会带我去体验新的世界,会为我留下值得珍藏的瞬间。
偶尔被当做妹妹一样,也好。 即使她将我的羞恼解读成了“撒娇”,将我的想法归类为“小雪式的依赖”,至少,在她的世界里,我是被她坚定地保护着的。
我不是贪心的人。
我不需要去探究那份感情的确切定义,不需要去打破那层微妙的安全距离,也不需要去追求那种对等而炽热的回应。我害怕任何形式的动荡和失去。
只要这份温柔、这份陪伴、这份理所当然的靠近能够持续下去,只要我能被她如此温柔地对待,被她如此毫无保留地接纳。
这已经是命运额外的馈赠。 我愿意将所有隐秘的心思,都压抑在那句“我只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借口下,安安静静地,享受此刻这份平静而美好的,偶尔被她当做“妹妹”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