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站在高处,由于背对星光,而无法投射出清晰的影像,只能看出她飘逸的长发以及身上所着的异邦服饰。以及她那双深邃的双瞳,偶尔散发出幽幽的蓝色,但也仅仅是偶尔。长枪自告示板处沿直线收回,稳稳握在女孩手里,她说:
“好了...”
冒险团队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发火的机会,在他的心底自己已经胜利,那骑士正被强制跪在自己的脚下,他只等对方的一句认输罢了。
“你又是哪来的?”
“我...我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调停人”
“呃...呃...”,冒险团团长面部青筋暴起,看来已经被宫星澪彻底激怒,“身上没有任何魔法气息,你是来送死的?”
“....”
锋芒卷起黑色的刀风,冒险团的盔甲咔咔作响,队长依旧站在场外施放振奋技能,然而他的手下在宫星澪的攻势下即使接受了振奋技能依然躺在地上。
“恶恶恶...恶血?!”
冒险队长表情肉眼可见的惊慌,惊讶于这种东西竟然会出现在风行湾。“恶血”指铸造武器时将超阶位怪物的血液熔铸进武器的一种方式,这种铸造方式能够限制受伤者的疗愈效果,即几乎可以将治疗魔法无效化,甚至还有可能会将被感染者狂暴化,以至于敌友不分。
歘歘歘——,所有人武器齐刷刷地收入剑鞘,没有人想和拥有“恶血”武器的人战斗,毕竟这东西在人类械斗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最致命的,平常的伤势还可以靠魔法或道具,而若感染恶血,除非有高阶术士在场,否则若持续打下去就是死路一条,好在这东西能够慢慢被体液稀释最终排出体外,也难怪敌人这样落荒而逃。
“唉?小姐”
剑士以长剑为拐抵住起身,正想开口感谢那名神秘的女性,只见不远处只有那纤弱的背影。不过他还是追了上去,即使腿部有些伤痛在,在少女身旁一个劲的说一些感谢啊,欠人情啊之类的话。
“我们是不是见过?”
“总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呢,但是又记不太清,不过...”
“总之今天多亏了你!”
少女只是一味安静地向前走,不知和面前的这人说些什么好,“话说,小姐你怎么孤身一人,按理来说以你的身手应该是冒险公会里的香饽饽啊!”
“那你呢?”,对方将问题抛还给了自己。
剑士擦了擦面具背后流出的冷汗,“其实来这里就是希望找到一个像样的冒险团,不过嘛...你也看到了,这个梁子估计也算是结下了,一时半会我应该不会完成我的任务了”
“要..要不这样吧!我们留个电话号码怎么样?就当交个朋友,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
“哦,可以”,这是宫星澪经思考得出的最快的最保险的摆脱对方的选择。
“嘁!真是该死,好端端的冒出个臭女人来,哎哟,瞧瞧我这伤口”,被长枪所划伤的队员在旅馆里大声抱怨,队长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啜饮杯中红酒。
“别再抱怨了,那家伙...那个女人一定是个不好惹的货色,那武器若不是凭她自己本事得来的,恐怕也只能说明她有个有钱的爹”
“老大,咱们得报仇啊!”
梆————!
“说什么傻话!你觉得你的实力能碰得到她?”
“哎哟!那咱也不能一直忍气吞声吧”
“受着!”
“是...是!老大”
码头附近的公园里,少女再次平躺在木板上望向星空,她在思考什么?家乡的夜空也是这般黑色与深蓝交织,繁星负责点缀。何时才能回去?在这之前更重要的是找到她,和她一起回去才是最重要的事。
她还不知道这里与现实是否时间一致,如果是的话,那么自己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三年有余,另一边的世界里恐怕早已天翻地覆,如果说“她”没有来到这里,而是好好的活在原来的世界,那样或许更好。
少女解开外套的扣子,盖在身体上取暖。
渡鸦盘旋于上空,然后寻枝而依。
清晨,江畔的风清凉而飒爽,微微阳光透过缕缕枝叶漫布于青青草上。手机振动带来的震感将宫星澪自睡梦中叫醒,那上面的号码再熟悉不过,正是赫尔墨。
可接起后电话里的声音并非女性,粗犷的男音如是说道:
“你好!是宫星澪小姐吗?我们是露蒙警卫部队,今天...今天有人报案说赫尔墨小姐已经失踪超过24小时了,我们检查过她的手机,最后所拨打的号码是您,我想请您协助调查!”
“失踪?”
“嗯!昨晚林麓酒馆就打过电话请求报案,但当时还未超过24小时...所以...”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感谢您的配合,过会见”
宫星澪还处于半梦半醒状态,但她也为此感到震惊,赫尔墨怎么会平白无故失踪?她可是以敏捷出众的猫人族,反应应该是普通人类的七倍才对,不会那么轻易被陷害。
宫星澪顾不上这边的船只,急忙前往路边打车,话又说回来这个时间怎么会碰到出租车,况且路程还那么远。
“喂,小姐!有急事吗?要搭便车吗?”
带着面具的神秘剑士,正骑着一架黑色与红色火焰状图标相织的摩托,故作耍帅的停靠在路旁。
“不管想去哪,都交给我吧!”
对此似乎别无选择,宫星澪只好踏上后座,紧紧拉住摩托后面的安全架。
“露蒙城,越快越好”
“好嘞,我的恩人,您擎好!”
发动机的轰鸣带动粗犷的轮胎卷起地面的尘土,一条长长的烟雾尾气就这样滞留于摩托车身后的空气之中。
河畔自目光中层层后移,柳枝也随着风向向后摆动,糟乱的内心无暇顾及景色之美,宫星澪祈祷着对方一定要平安。起码来到这里的几个月,赫尔墨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赫尔墨的房间里满是水迹,书本浸了水、花瓶碎片散布于漆木地板上,床单与被子更是沉重无比。但液体并非自水龙头中流出,而是某些魔法力量。宫星澪想到这里,记起蜥蜴人长老所赠予的卷轴“涡流”,恐怕房间中的液体全部来自于这魔法卷轴。
露蒙警方只是简单做了些现场记录,询问过宫星澪的不在场证明过后便离开了这里。留下宫星澪独自惆怅,现场的种种迹象表面赫尔墨做过抵抗,或者说她遇到危险了。
“怎么样小姐?你的朋友找到了吗?”
电话里传来爽朗的男声,是那位无名剑士。
“没有,不过谢谢你”
“没关系!之后有什么情况叫我帮忙就好了”
勘验赫尔墨是否遇害这件事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恐怕即使原本有在房间留下血迹也被这水魔法所冲刷。
克诺斯酒店,原本宫星澪租住了三个月,但第二个月时被告知她所寻找的人在泠澈,所以便急匆匆离开,也就是在前天。她本不抱任何希望在这里找到赫尔墨,但现实就是这样巧合。
此刻的赫尔墨正赤裸着下半身蜷缩在宫星澪的床上,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得出那右腿小腿缠满了绷带,还有一丝丝渗透而出的血色。
“赫尔墨?”
房门被缓缓推开,宫星澪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禁发出疑问。赫尔墨缓缓睁开双眼,有些震惊后表情又逐渐放松。
“不是说..出门了嘛”
赫尔墨双耳低垂,蜷缩在被子里,面色苍白,身体因贫血而不停颤抖。看到面前的少女,她一时不知开心还是难过,开心于她回来了,难过于自己命不久矣。
她以为再也见不到宫星澪,于是选择跑回这里。
“怎么回事!...?”,宫星澪疑惑。
“就...受伤了喵”
“是谁做的?”
“不要问啦”,赫尔墨死死抓紧被子,一刻也不肯放松。
“澪”
“...”
“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你说...”
“把手给我一下”
宫星澪伸出右手,赫尔墨则是松开手中的被子,用两只手轻轻握住那只右手。滑落的被子再也掩盖不住那腹部的伤痕,一条深红的血痕印在瘦条的皮肤上,甚至能从其中窥见骨头的惨白色。
奇怪的是,那伤口之中没有任何血液渗出。
“就这样就好啦...”
赫尔墨释怀般轻笑,贪婪的独占那只手。手部本就因血液循环减弱而变得丝丝凉意,其中还能感受到一片如金属般冰冷的触感。
“从来都不敢和你说这件事,我怕会让你难堪,也怕你拒绝我,但是现在终于可以大胆的说出...说出来了”
她轻轻闭上双眼,似乎已经不在乎对方的回答,只是想要单方面的将这句话说出口。
“我....”
虚弱的声音难以辨清,但那几个字就像是板上的钉。
然后,赫尔墨的呼吸变得异常缓慢。
“赫尔墨!笨蛋!我都知道!但是..我求求你...现在不要睡着好吗”
“赫尔墨...”
“求求你...”
赫尔墨的双手逐渐失去温度,冰冷的触感将宫星澪的思绪带到了几个月前。那是春意盎然的黄昏,日光将嫩芽儿映的金黄,露蒙城外数十公里处的生烟营地,几人正围坐在一起静待烤架上的波波山羊肉熟透。
名字叫做赫尔墨的女孩笑着大声宣布自己赢下了骰子游戏,所以她将第一个选取烤波波山羊的部位,当然她会选择最美味的羊腿。
“赫尔墨还是这么运气好啊!”
大胡子男人对此大声祝贺,同时喝了一大口啤酒。
“那是当然!哼哼!”,少女身后的尾巴开心的竖起来。
“那要我说,赫尔墨再给我们唱一首吧,反正今天任务圆满完成,就当庆祝怎么样?”
“喂喂喂!我是赢家,我才不要被你们要求唱歌呢喵!”
“...”
“...”
咔嚓——
营地不远处的丛林里传来树枝轻响,赫尔墨敏锐地察觉到后大声询问,“谁?”。众人纷纷放下酒杯,拔出武器面向赫尔墨所看的方向。
树木阴影中,一名披着兜帽、异邦服装的少女缓缓走出,她背着一杆漆黑长枪,靠近时缓缓摘下头上的兜帽,众人才得以看清她的面容。
那是一名黑发的人类女性,身高不高,不过比赫尔墨要高,体型较瘦,眼瞳里伴随着阵阵迷雾。
“...打扰了,我想找一位本地人,希望能带我进城”
众人手里依然紧握兵器,谁都不能确认面前的少女是否为危险分子。只有赫尔墨上前嗅了嗅,然后问道:
“价格怎么开?”
“这个”,少女亮出手中的袋子,那里面装有沉甸甸的银币,大约有70枚。70枚!赫尔墨不禁想要发出惊叹:“这么多!”,不过尽力的克制了下来,试图表现出像是一位成熟的哈基米。
“好、好...那你有什么要求?”
不过台下可就没有这样镇定了,营地里的人都欢呼于这么多的银币足够吃多少东西、喝几次酒。
少女思索了一会,“就你吧,可以吗?”
“喵?”
有人上前搭话:
“小姐,换我来吧,我是盾兵,更安全些”
“我是治疗术师哦,选我吧!”
“我是盾骑兵,用我更保准哦!”
“...”
众人纷纷毛遂自荐,少女摇了摇头,依然将目光投向发呆的赫尔墨。赫尔墨甩了甩脑袋,然后指向自己问道:“真...真的是我吗!?”
“对啊”
“可是我没什么战斗能力的,我只是跑的比较快...”
少女摇了摇头,“没关系,我是觉得猫族的方向性更好些,毕竟这前面的云杉森林面积很大,容易迷路”
猫族少女附和着点点头,其实她也不太确定这个任务接的对不对,毕竟对赫尔墨来说只有两人横穿云杉林还是有些危险,但耐不住报酬有整整70枚银币,这足够赫尔墨独自生活一个月左右了!
赫尔墨开心的提起背包,“那那那什么时候出发?”
“就现在吧,我有些赶时间”
“好的喵!”
云杉森林位于露蒙城西南方,顾名思义其由大片的云杉树组成,作为弗雷斯达亚行省众多森林之一,由于其靠近首都因而也被当做主要的伐木区。当然,其中也少不了成群结队的魔物。
“我带了水还有一些干粮,你要吃吗?”
“所以可以冒昧的问一下你的名字嘛?这样比较方便我带路喵,总不能一直叫你老板吧...”
“...”,赫尔墨没有收到对方的任何回复,心情有些低落,只好作罢也沉默了起来。她之所以对宫星澪如此好奇,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她的服装,那不属于这片大陆的审美服饰。
“嘘”,宫星澪做噤声手势,示意前方有魔物。
果不其然,树木下的高草中晃晃悠悠蹦出几只哥布林,他们拿着号角制成的酒杯,咯咯笑着并排走路,看起来并无敌意。
“老板!我来吧!”
宫星澪摇摇头,“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诶?是魔物诶,不打吗?”
赫尔墨越发看不懂少女的行为逻辑,毕竟在这个世界里魔物就是与人类相对立的,像对方所做的事情才是违反常识的,如果是赫尔墨单独遇到几只低等哥布林,估计她会直接冲上去!
“好吧...”
赫尔墨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
“你是哪里的人呀?”
话音未落,漆黑的长斧撕破寂静的黑夜,空气被斩断的声音涌入耳鼓,好在猫族的反应较为迅速,赫尔墨躲开了那一记重斧,几缕长发依然被斩断飘落于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