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完成了？”向雾芷站在天台边，深夜渐凉的风将她的高马尾吹起，她说着话，目光却一直盯着遥远的天际。
“嗯，很顺利。”江淮澜淡淡地回复，看了一眼向雾芷，又快速闪开，“走吧？”
向雾芷跳下台阶，路过江淮澜时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被江淮澜不自觉地躲开。无人的小路上，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江淮澜没有问向雾芷刚刚在天台上想什么，向雾芷也没有问江淮澜为什么在提前完成任务后又去了一趟西城区梦夕组总部。
走到公寓楼底时，向雾芷首先打破了沉默。“下周一就是我在方舟组最后一次任务了，之后我就搬出去了。”她抬起头，看着被风吹拂的树叶，嘴角微扬，“以后，就可以跟着内心走了，不必想着报仇，没有大半夜的任务，也不用一天到晚和毒药打交道……”
她说话声音很低，但每个字都咬的很重，仿佛真的卸下了千斤重的担子。
“其实……有时候我还是挺想想你一样的。”江淮澜闷闷地开口，“能带上面具，塑造自己想要的形象……这样才有点人的温度。”
向雾芷转头，表情中有一丝诧异，接着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笑江淮澜就是个笨蛋，不顾她挣扎反抗抚摸着她毛茸茸的头发：“你就不好奇，我之后会干什么吗？”
“不好奇。”
“哎？你就不想以后来找我玩吗？聊天也行啊。”向雾芷俯下身对上江淮澜的目光，“反正我是会来找你的，提醒你吃饭睡觉，还得关心你的情绪……毕竟你就是这么叫人放心不下。”
江淮澜愣了愣，向雾芷口中“关心”二字莫名击中她的内心，在她二十多年生命中，她从未体会过被关照，现在想来，每个深夜被热牛奶换下的黑咖啡，每次一个人缩在沙发一角时她主动的搭话，出门前添上的外套……这就是关心吗？
她再次看向向雾芷时，忽然感觉她的脸上似乎也不全是伪装，至少，温柔的微笑是真的，眼角淡淡的忧伤是真的。江淮澜停止了挣扎，乖乖让向雾芷抚摸她的脑袋，低下头，迟疑片刻还是问道：“那，你会去哪？”
“我准备开一家蛋糕房哦。”向雾芷这么说，让江淮澜想起，她说过在家里出事前最喜欢吃母亲做的蛋糕，“启动资金我已经赚够了，澜澜要不要之后也来我店里帮忙呀？”
她摇头，无奈苦笑：“我这辈子就呆在组织里吧，哪天没力气做任务了，就挑个晚上亖掉。”
江淮澜觉得自己终究不是正常人，她认识的几乎所有人——向雾芷，秦昼霄，章木焰——至少还有一些短暂的美好记忆，所以所有行动都是为了寻找记忆中的光，而她，存在的意义就是给组织卖命，注定在黑暗中沉沦一生，没见过，也不想走向光明。
向雾芷看出气氛逐渐沉重，连忙收回话题，拉起江淮澜的手，往家门口走：“快回家吧，今天我还有个惊喜要给你呢。”推开门，江淮澜看见地上放着一个盒子，她看着向雾芷上前小心翼翼捧起箱子，打开盒盖，从里面传出一声又小又尖的叫声。
是狸花猫，看上去才刚满一个月，很小，一只手就能捧起来，它怯生生地看着盒子外的两个陌生人，眼里盛满了害怕。
“可爱吧？摸摸看？”看见江淮澜眼底的惊讶，向雾芷感觉很自豪。
杀人不眨眼的江淮澜此刻谨慎地慢慢将手靠近小猫，指尖刚刚触碰它的脖子，它尖叫着躲开，江淮澜也像触电般抬起手，抬头看见向雾芷笑着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
“你看，它和你好像，总是躲着人。”向雾芷放下盒子，将小猫抱出，坐在沙发上一下一下撸着它，直到它放下警戒瘫在她膝盖上，“能不能帮忙把厨房桌上的羊奶热一下？别太热。”
回到客厅，江淮澜按照向雾芷指示将奶嘴凑在小猫嘴边，盯着它试探性地舔了舔，尝到香甜后迫不及待地吸起来，眯上眼睛，看上去很享受，即使是冷面惯了的她表情也温和下来，仿佛忘记了一切，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了组织，没有了背叛，没有了生死别离，只有认真喝奶的猫，还有撸猫的两人。
江淮澜没有发现，向雾芷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尽是温柔和宠溺。
“给它取个名字吧？”向雾芷这么问，江淮澜抚摸小猫的手顿了顿，似乎真的在努力思考。
“不会取名。”最后她还是选择放弃思考，“你来吧，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你比较好。”
江淮澜抬头望向向雾芷，对方没有回答，就这么看着自己，直直地，温柔地，哀伤地，望着自己。别这样，江淮澜在心里喊着，不要用那种我讨厌的眼神看我，但不知怎的她居然也发不出声音。
“让我……思考一段时间吧……”她自己都有点不忍相信自己妥协了，只当是被盯着不舒服了，红着脸转过头。
“没事哦，这种事还是深思熟虑一下比较好。”向雾芷恢复了阳光温柔的笑容，起身给不知不觉睡着的小猫盖上毯子，打了个哈欠走向卧室，留下江淮澜一个人蹲在沙发边看小猫肚子一鼓一鼓睡得香甜，想到刚刚向雾芷的话就有些好笑。一个名字而已，也没必要和计划任务一样深思熟虑吧，实在不行就取咪咪之类的名字……
她摇摇头，随即起身悄声走进卧室，打开电脑，看着迎面而来的代码，指尖开始快速敲击键盘，屏幕的光照亮了几许暗色，照不亮江淮澜脸色的阴沉。在第三次输错代码后，江淮澜长长叹气，啪的一声合上电脑，扭头看向窗外夜空——安静又神秘，危险又迷人，令人失望透顶却又让人捉摸不透。她拿起手机，在AI问答栏里输入“有哪些好听的小猫名字”，在点击发送的前一秒逐字删除，然后反反复复直到困得眼前模糊……
唉，它只是个小猫……
小猫什么都不懂，小猫应该有一个人想出来的，温暖的，向阳的，好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