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澜拖着湿漉漉的秦昼霄回到了家。小芷趴在沙发上睡着了,没有一下子察觉主人回家。
“站着别动,我给你拿毛巾。”江淮澜吩咐着就去拿毛巾,回来时看见秦昼霄乖乖地又呆呆地站在玄关处,就像只大狗狗,不过是有点可怜的大狗狗。她抿着唇,不说话,给秦昼霄披上浴巾,安静地给她擦脸,擦头发。
秦昼霄慢慢回过神,抬头看看江淮澜,伸手捏住她的袖口扯了扯:“你也湿透了。”
“还不是为了陪某个傻子站在雨里啊。”江淮澜抱怨着,语气里倒是并没有怨气。
“关键你自己也没带伞吧~不能怪我~”秦昼霄撅起嘴,看上去比刚才雨里有精神点了。
“……懒得理你——擦好了进来吧,把湿衣服脱了,冲个澡,我一会儿熬点姜茶驱寒。”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像个成熟稳重的大家长,完全不像是比秦昼霄小两岁的人。
“澜澜,我不喜欢姜的味道……”秦昼霄摇着江淮澜手臂撒娇,江淮澜歪头看了一眼立马转移视线,耳朵就这么红了。
“那就……热牛奶?”她低声说,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声音也可以柔和起来。
热气环绕在浴室,秦昼霄在浴缸里快乐地玩着泡泡,江淮澜在帘子外脱下湿衣服换上居家服,身体里多少还是进了寒气,她鼻子一痒,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澜澜你没事吧?冷不冷,是感冒了吗?”秦昼霄探出脑袋,眨巴着眼镜盯着江淮澜瘦小的身影。
“嗯……没事。”江淮澜含糊着回答,“你慢慢洗,我去热牛奶。”
她刚转身,就感觉秦昼霄伸出手抓住她冰凉的手,傻笑着看江淮澜眸底的惊诧。
“一起泡吗?澜澜~”她说完这句邀请,很满意地看见江淮澜的脸上爬过红晕,她别过头不敢与秦昼霄对视,抿着唇,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秦昼霄干脆草草披上浴巾钻出浴缸扯着江淮澜的衣角,凑在她的耳边幽幽道:“你就承认你的欲望吧……”
脑门被重重弹了一下,江淮澜抓起一条毛巾捂住秦昼霄的脸,几乎有些手忙脚乱地将秦昼霄塞回浴缸。
“喂喂!”秦昼霄甩开毛巾,正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完火玩过头了,却听哗啦一声,江淮澜就这么缩在她旁边,这回是整个脸都红透了。她噗嗤笑出声,刚想出口嘲讽,没注意水下一双手乘其不意环抱住她,微凉的触感和真实的肌肤接触让她瞬间大脑空白,想说的话卡在喉咙,身体僵硬着,任由对方的头倚在自己肩头,对方的手轻轻攥住自己的,而她,沉溺在江淮澜一手打造的温柔乡,出不去,也不愿出去。
“不是姐们?”
第二天早上,秦昼霄一脸无语站在床边,看看体温计,又看看镇静地穿衣洗漱的江淮澜。
“38度5,我看你这个病号今天得歇歇了吧?”她强行掰过江淮澜的脸,用自己的额头抵住江淮澜的额头,“你脸色也不好看——好吧虽然也没好看过。”
江淮澜侧身躲过秦昼霄,不自然地走开:“我没事,吃点药就好。”
“好好好……真是服了你了,药箱在哪?我帮你拿。”秦昼霄说着走进卧室。
“床头柜里……”江淮澜说了一半忽而想起来什么,“等下,我来……”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秦昼霄拉开了抽屉,一面感叹江淮澜收纳做得好一面打开药箱,寻找感冒药的手却猛然一滞,抬起头看向江淮澜的目光愈发复杂。江淮澜叹口气,张张嘴,最后还是避开秦昼霄的目光接过药箱,在箱底的角落拿出感冒药,抠出两粒胶囊就准备干吃。秦昼霄瞟过盒子上的保质期,赶在最后一秒拦住她。
“我服了,过期一年了还吃呢,不要命了?”她抢过药扔进垃圾桶,“我下楼买药,回来的时候必须看到你在床上躺着!”
江淮澜看着秦昼霄走出门,空空的手掌还停留在半空。她俯身盖上了药箱,只是再也藏不住箱子里一盒盒整齐摆放的精神类药物,还有镇定剂。她犹豫片刻还是乖乖上了床,裹紧被子,感受着脑子越来越沉重的过程,就想过去无数次独自品味痛苦那样,只是这次,有个笨蛋穿过黑暗来到她旁边,用手轻轻抵住她的额头,用不大正经却真诚的声音喊她吃药。
“先吃药观察一阵,实在不行得是去医院的。”秦昼霄顿了顿,突然干笑一声,“你别告诉我,你打出生起就没去过医院。”
江淮澜摇头:“只是……不常去。”
“不常去?那你上次是啥时候去的?”秦昼霄坐在床边,一下又一下的撸着江淮澜的头发。
江淮澜眯起眼睛,似乎是在努力回忆:“十二岁?”
“你说夺少?!”秦昼霄瞳孔地震,“这医院会吃人吗?”
江淮澜被秦昼霄逗笑了,并没有过多解释——暗夜组训练营的孩子,一旦因为生病导致练习失误,就会被贴上“废品”的标签,直接当做活靶子被组织抛弃,用首席的话说,那就是“暗夜组从不养没用的废物”,所以她只能祈祷,扛着扛着,病就扛过去了。
秦昼霄看出江淮澜眼皮有些沉重了,于是拍拍她的脑袋,让她好好休息,江淮澜一听挣扎着就要坐起来,被秦昼霄骂骂咧咧地压了回去:“你以为你超人啊?你今天就休想走出这屋子。”
“秦昼霄……这好像是我家。”
“江淮澜,你现在是我的病号。”
江淮澜紧紧盯着秦昼霄的眼睛,思考着如果秦昼霄没有先打开药箱,是不是就不会把她想的那么弱小,是不是就可以依着她的性子来。可是这样子被照顾,被同情,被温柔对待,让她觉得很不适应,甚至……有点排斥?
秦昼霄叹了声气,双手捧着江淮澜发烫的脸:“好好好,那你告诉我那一箱子药是咋回事,我就放过你。”
“你认真的?”
“嗯。”
江淮澜揉着太阳穴,像是在做心理斗争,又像是重新开启这段黑暗的回忆。
“我从5岁开始正式训练,”她缓缓开口,“练得好就加强度,练的不好就会有惩罚,没人给好脸色,毕竟,我们对组织而言都是可利用的工具罢了,工具不利索了,就会果断扔掉。”
“和我同龄的人几乎全都成了组织的弃子,我留下来了,虽然需要药物支撑,但毕竟是留下来了。”江淮澜接着说,说到这里时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听到的肯定评价全都来自对手,惧怕我的是敌人还有组织,好讽刺。”
“所以……是那些训练让你变成这样的吗?”秦昼霄开口,原本没心没肺的表情此刻满是担心。
江淮澜看了看秦昼霄,眼神快速躲开,点点头:“别那么看我,我睡了。”
她躺下盖上被子,留秦昼霄一个人坐在床边,过了好久才起身出门,动作很轻,不过江淮澜还是察觉到了——因为根本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