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说，你是为了母亲进的荆棘组吗？”江淮澜倚在门框上，双手环胸，静静看着秦昼霄拎着大包小包东西进屋。睡了一觉后她感觉好多了，起身就开始处理和秦昼霄合租的相关事宜。
她自然不会承认内心的一丝雀跃，嘴上依旧是冷淡的。
“嗯哼。”秦昼霄随意应答着，心里暗骂她“亲爱”的父亲到底是有多狠心直接联系房东断了她的租房，她这才知道房东和父亲居然是旧相识，两个老古董……算了懒得喷，“澜澜~帮帮忙……”
她摇晃着江淮澜的衣袖撒娇，得意地看着她从耳边开始蔓延的绯红，贴着她的耳朵轻语：“都是当了人家女朋友的人了，就不要害羞了嘛。”
江淮澜猛地接过秦昼霄手上的行李麻利地搬向卧室，看得出来很想逃离现场了。看着曾经被向雾芷整理得温馨舒适的小间再次有了活人居住的气息，心理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说不清具体的感受，高兴活着悲伤什么的，只觉得胸口涨涨的不舒服。感情这东西，压抑的久了，自然也就迟钝了。她放下包裹回头看见秦昼霄扒在门框上向她抛来媚眼，咋舌别过头，暗想着，我去，辣眼睛。
“动作麻利点，我今晚还有事。”
听到这话，秦昼霄扬眉，笑容倒是丝毫不减：“嚯，江淮澜，这是可以告诉我的消息？”
江淮澜冷冷一笑：“我说啥了吗？”
秦昼霄感觉曾经觉得恐怖的表情现在不知不觉变得可爱起来，不愧是对女朋友的滤镜吗有点意思。她没有说话，只是笑嘻嘻地加快了收拾的动作。
————————————————————
晚上。
“又见面了呀，江淮澜。”走廊拐角处，秦昼霄挥着手，差点像小狗一样摇尾巴。
“等你很久了。”江淮澜扶了扶眼镜，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
“真是怀念啊，之前你在暗夜组的时候也会跟过来参与谈判，不过就是作为打手等谈崩了后掀桌。”秦昼霄想起往事，噗嗤一笑，伸手拍了拍江淮澜的肩，被她下意识躲开，“当然了，我知道，你的能力能让你站到更高的地方，比如，真正的谈判师。”
最后几个字，秦昼霄吐字很轻，也很重，每一个音节，都精准地敲击在江淮澜心头。
够狠啊，江淮澜心里想，她想说什么，就听见耳机中传来特定频率的暗号，她看见秦昼霄同样皱起眉，想必也是收到了通知。
“一会儿见。”秦昼霄用口型说道，临走前不忘自认为很有诱惑力地撩了下江淮澜的发梢，这一次对方倒是乖乖的没躲开。
两个组织谈判地点选在老船泊的废弃轮船上，机油味浓重，倒是挺符合他们正在行走的灰色地带的刻板印象。
江淮澜猜到了秦昼霄会来，不过她确实没想到，她现在已经从一个初出茅庐的执行者变成独当一面的行动组长了。她复杂的目光落在秦昼霄身上，后者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副胜券在握的自信模样，表面上和在家中一样玩世不恭，眼底的锐利却一览无余。
“我说对面的，砍价——也得有砍价的规矩。”秦昼霄拖长了声音，指关节敲击着桌面，一下比一下更有压迫感。方舟组组长很快招架不住，指腹在桌面上摩擦出特定的求助图形。
“还请荆棘组注意，这并不是无理由的还价。方舟组和荆棘组目前是合作关系，我们追求的一向是利益最大化。而你们现在强行拉方舟组加入行动，一方面我们提供的行动支援实在有限，对荆棘组和其他大规模组织来说几乎微不足道；另一方面，就算任务成功了，方舟组并不会有太大影响，获利者只是荆棘组在内的大组织，这并不是方舟组发展的最优解。”江淮澜轻咳一声，一面滑动着平板屏幕，一面有条不紊地发表观点，语气冷静镇定，完全不受秦昼霄刚刚气场干扰的影响。
秦昼霄身后的组员收起了脸上自信的神情，江淮澜的一通发言，不仅为方舟组找到了一个好的借口，还有意无意间给荆棘组戴了一个以大欺小吃独食的帽子，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不爽。江淮澜接下了所有向她投射来的恐惧与忌惮的目光，后退一步隐入黑暗中。在众多目光中，她一眼认出了章木焰的，这家伙，满眼都是对江淮澜的欣赏和控制不住的兴奋。
“看来方舟组这次也是有备而来呢，我们荆棘组从不是白占便宜的人，既然都合作了，自然要谈筹码的。”秦昼霄冷笑，转身冲着助理点点头，助理递上一份文件，秦昼霄笑着将文件交到方舟组组长手上，二郎腿放下了，背也不再随意靠在椅背上，歪着头，盯着对面一页一页翻过去，看过去，“怎么样，这份诚意你们要还不接，那可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喽？”
气笑了，江淮澜想。要是对面不是秦昼霄而是其他人，她估计早就下班了，然而对面是秦昼霄，老实说，虽然秦昼霄计划不会像江淮澜做的全面，但她鬼才般的诡辩力和与江淮澜不相上下的逻辑能力注定这场谈判会很艰难。她看向章木焰，正面迎上他的目光。
章木焰微笑着看着她，微微点头，依旧充斥着挑衅的火药味。
接下来的谈判现场近乎变成秦昼霄和江淮澜的二人辩论赛，一个不断从细节处抓住合作不成立的理由，另一个反向刁难给出一个又一个文件。令江淮澜头疼的是，秦昼霄总是将矛头指向方舟组内部，有意无意地暗示着方舟组内或许存在的叛变势力，虽说因为理由苍白不充分被她很轻松驳回了，然而这种洞察力和直觉却让她开始重新标码秦昼霄的危险系数。
此时中场休息的信号频率传到所有人耳机中，秦昼霄爽快地起身，头也不会地走出隔间，江淮澜单手撑桌，感觉浑身发热。
方舟组组长此时担心地望向江淮澜，讲真的，方舟组擅长的从来不是正面对决和利益谈判，这就是他们为什么只接暗杀的单子，且一直没有做大的原因。就像现在的组长，只能祈祷江淮澜能为他们谈出一个好的结果。
“抱歉……我，去解手。”江淮澜想清静一下，于是来到卫生间，用冷水泼在自己脸上，冰冷的触感刺激着她的神经，也让她的大脑继续维持清醒高速运转。
“真是巧呢，江谈判师。”秦昼霄神不知鬼不觉绕到江淮澜身后，一把搂住她的腰，下巴抵在江淮澜肩头。温热的呼吸萦绕在脖子边，江淮澜双手撑着洗手台边，不敢抬头，毕竟这个姿势实在太暧昧，也太危险了。最终还是理性占据了上风，江淮澜推开赖在她身上的秦昼霄，平静地说：“谈判还没结束，秦组长，请不要越界。”
秦昼霄顺势抓住江淮澜的手腕，转身将她压在墙边：“这里不是谈判现场，也没有其他人，对峙那么久了，我都快忍不住了……”
“好好好，但是霄霄，”江淮澜叹气，用另一只未被控制的手捏了捏秦昼霄的脸，语气随之缓和下来，“我现在需要一个人捋捋，你说的事……我们，回家再说？”
“这是你说的哈，我可全记住了。”秦昼霄回应一般捏了捏江淮澜的手，很凉，“呦，看来我的发言很有压迫感呢，都要让你捋一捋了？”
“还是存在漏洞……”江淮澜别过头，语气生硬而又别扭，但话还没说完，脸颊处温柔的吻就打断了她的话。
“我说了谈判还没结束！”江淮澜大脑宕机，刚刚冷静下来的脸上再次开始发烫。
秦昼霄歪着头眯着眼朝她笑：“嘴上说着谈判谈判，实际上刚刚没少偷看我吧～”
她得意地看着江淮澜眼底浮现的惊诧，看着她张开嘴但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可恶，连害羞都那么可爱吗……
还想亲，但是怕对方当场爆炸（揣手手）。
于是再次走进隔间时，众人看到的依旧是针尖对麦芒的二人，阴谋与野心的碰撞，仿佛方才卫生间里的场景只是梦境。
谈判最终以方舟组提供少量药剂和医疗支持，而荆棘组增加报酬收尾，权衡利弊后江淮澜选择最大限度减小影响的情况下让步，好在，一切还在可控范围内。
人们逐渐散去，隐没在黑暗中。江淮澜站在船头，迎着冷风，企图降下脸上异常的绯红。秦昼霄从背后紧紧抱住她：“等我呐澜澜？我今天的发言是不是特别帅！”
江淮澜抬手帮秦昼霄撸开遮挡视线的长发：“厉害厉害，你最厉害了。”
“我说啊，你最后突然让步我真是吓一跳，哎，本来还想继续辩论下去的来着……”
“回家继续？”江淮澜宠溺地回抱住秦昼霄，“我订好了外卖，马上送到。”
“哇，澜澜我爱你！”
秦昼霄张开双臂欢呼，江淮澜就这样笑着看她闹腾，扬起的嘴角再也没有收回来。
我也爱你，霄霄。她在心里这样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