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整,林默的卧室还沉浸在一片寂静中,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预示着新的一天。然而,这片寂静即将被彻底打破。
“叮铃铃铃——!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青春的汗水在召唤你!为了美好的邂逅!为了闪耀的CG事件!林默!起——床——!”
一个堪比防空警报的尖锐嗓音,混合着夸张的电子音效,直接在林默的脑海中炸开。这并非来自任何闹钟,而是源自此刻正精神抖擞地站在他枕头边上,挥舞着迷你魔法杖的毛绒团子——蔻蔻。
林默像一具尸体般猛地弹坐起来,心脏狂跳,睡意全无。他茫然地环顾四周,花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声音的来源。他一把抓起枕头边的蔻蔻,压低声音怒吼:“你干什么?!想吓死我吗?!还有,这到底是什么鬼声音?!”
“嘿嘿,这是本大师特制的‘灵魂闹铃’!”蔻蔻得意地扭动着圆滚滚的身体,从林默手中挣脱出来,“物理闹钟你可以关掉,但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呼唤,避无可避!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减肥大业,始于足下!快点,换上运动服,出门跑步!”
林默痛苦地捂住额头,倒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不去…打死我也不去…才六点多…让我死…”
“哦?是吗?”蔻蔻的声音带着一丝狡黠,“看来某人是不想要他珍藏的限量版手办模型,也不想再碰他的电脑了咯?”
林默猛地掀开被子,警惕地看着它:“你什么意思?”
蔻蔻用小魔法杖指了指房间角落那个锁着的玻璃柜,里面陈列着林默的心肝宝贝们,又指了指电脑:“还记得昨天的‘电击疗法’吗?那只是最低程度的警告。如果你不起床,我不保证你的高达和老婆们还有你的游戏账号会不会发生一些…嗯…不可预知的意外。比如,手办们突然动了起来,对着你说“一直以来谢谢你的照顾,但是对不起我们不合适”后离开这个家?或者电脑自动格式化你的所有二次元资源,你的网游账号突然就被封禁?”
林默的脸瞬间白了。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准备和他亲爱的队友狩猎恐暴龙时这家伙用可爱的外表挥动魔法杖时的情景:“如果不学习一个小时的话,这台电脑你就碰不了哦。”他咬牙切齿地瞪着蔻蔻:“你…你这个恶魔!”
“错!是充满爱心与责任感的魔法学徒!”蔻蔻叉腰纠正,“快点!给你十分钟洗漱换衣服!不然我就让初音未来在你脑子里唱《最炫民族风》唱一整天!”
在“灵魂闹铃”和“资源毁灭”的双重威胁下,林默屈辱地屈服了。他像个梦游一样飘进卫生间,用冷水冲了把脸,才稍微清醒一点。他看着镜中因为熬夜而浮肿的脸,以及因为长期不运动而显得有些臃肿的身材,深深地叹了口气。找出那套不知道老姐什么时候给他买的,从未穿过的胸口写着“中国”两个字的崭新运动服,笨拙地套上。
当他磨磨蹭蹭地走出房间时,刚好是六点整。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更大的“考验”在客厅等着他。
他的父亲,林致远先生,一位气质儒雅、穿着丝质睡袍的知名服装设计师,正端着一杯手冲咖啡,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欣赏晨曦。他的母亲,苏婉晴女士,即使在家也保持着优雅仪态的高级甜点师,正准备前往她那间在沪市颇负盛名的甜品店,迎接一位法国来的知名客人。他的姐姐林妙,知名女团成员,正坐在沙发上化妆,她今天有个节目要参加。
当林默穿着运动服、睡眼惺忪地出现在客厅时,时间仿佛静止了。
林致远手中的咖啡杯微微一颤,几滴珍贵的咖啡溅到了睡袍上,但他浑然不觉,只是瞪大了眼睛,如同看到了外星人入侵。
苏婉晴正准备换鞋的动作僵住了,手中的限量款高跟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就连瘫着的林妙也猛地坐直了身体,化妆棉差点滑落,她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三双眼睛,如同探照灯一般,聚焦在林默身上。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足十秒。
最后,还是林妙先打破了沉默,她用一种极其夸张的语气惊呼道:“妈!爸!快看!我们家默默…他…他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还是说…世界末日要来了?!”
苏婉晴回过神来,快步走到林默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喃喃道:“没发烧啊…儿子,你…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做噩梦了?还是…在学校受欺负了?”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仿佛儿子下一秒就要想不开去拯救世界了。
林致远也走了过来,用设计师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林默身上的运动服,眉头微蹙:“默啊,你这身搭配…嗯,色彩和剪裁都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不过…重点不是这个。你确定你是要去…运动?” 他把“运动”两个字说得异常艰难,仿佛这是什么禁忌词汇。
林默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就是…突然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呼吸新鲜空气?”林妙跳下沙发,围着他转了一圈,像观察稀有动物,“你林默,宅男界的泰山,游戏区的守护神,会主动在早上六点起床‘呼吸新鲜空气’?骗鬼呢!快说,是不是网恋了?要去见网友?对方是男是女?可别被骗了啊!” 她瞬间进入了“操心姐姐”模式。
“不是!没有!别瞎说!”林默急忙否认三连,额头冒汗。他总不能说是因为一个来自魔法王国的毛绒团子用他的二次元老婆们威胁他吧?
就在这时,只有林默能看见的蔻蔻,正飘在他肩膀上方,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你家人的反应也太好玩了吧!看来你平时的形象真是深入人心啊!快,告诉他们,你要为了健康的身体和美好的未来而努力奋斗!”
林默狠狠瞪了空气一眼(在家人看来就是他在莫名其妙地瞪眼),然后硬着头皮,用蔻蔻教他的、自己都觉得肉麻的话说:“我…我就是觉得,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了!我要改变!要健康!要…拥抱朝阳!对!拥抱朝阳!”
这番话一出,客厅里再次陷入寂静。
苏婉晴的眼眶微微泛红,感动地抓住林默的手:“儿子…你终于懂事了!妈妈太高兴了!去吧!去拥抱朝阳吧!注意安全!妈今天晚点去店里,回来妈妈给你做低脂营养早餐!”
林致远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拍了拍林默的肩膀:“好!有志气!男人就该有点朝气!去吧,回头爸爸给你设计几套帅气的运动服!”
林妙则是一脸狐疑,她凑近林默,压低声音:“你小子,绝对有鬼。不过…算了,肯运动总是好事。加油吧,死宅老弟,别跑两步就趴下了。” 说完,还坏笑着戳了戳他软乎乎的肚子。
在家人混杂着震惊、感动、怀疑和鼓励的目光欢送下,林默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家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家那栋漂亮的独栋别墅,内心充满了悲壮感。
“好了!第一步成功!”蔻蔻兴奋地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现在,目标,距离这里五百米的小公园!出发!”
“五百米?!”林默哀嚎,“你要我的命吗?”
“少废话!奔跑吧,少年!”蔻蔻用小魔法杖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后背,一股微弱的电流感再次传来,让林默一个激灵,不得不迈开步子。
起初的几十米,林默感觉还行,甚至有点新奇。但很快,长期缺乏运动的身体就开始抗议。肺部像破风箱一样嘶哑作响,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汗水迅速浸湿了运动服。
“不行了…我不行了…”跑了不到两百米,林默就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脸色发白。
“加油!林默!你可以的!想象一下!未来有美少女在终点等着你!”蔻蔻在他身边飘来飘去,给他打气。
“等个屁…我现在…只想等一辆救护车…”林默感觉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了。
最终,在距离公园入口还有大概一百米的一个上坡路段,林默的体力彻底耗尽。他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了人行道上,汗水滴滴答答地落下,狼狈不堪。
“水…我要水…”他虚弱地呻吟着。
就在这时,一个清澈而略带清冷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喂,你没事吧?”
林默艰难地抬起头,逆着初升的阳光,他看到一个身影。一个穿着简洁时尚的运动背心和黑色运动短裤的少女站在他面前。她有着一头利落的银色短发(在阳光下看起来近乎白色),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精致却带着几分英气,眼神明亮而锐利。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身高和体型,虽然不算特别高,但比例极好,肌肉线条流畅优美,充满了运动的美感。
少女拧开自己手中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递了过来,但并没有直接塞到林默手里,而是放在了他身边的地上,语气平静地说:“不要马上喝,缓一下,小口喝。剧烈运动后立刻大量饮水对心脏负担很大。”
林默愣住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感谢,而是猛地扭头看向飘在一旁、只有他能看见的蔻蔻,用眼神传递着愤怒的讯息:“是你搞的鬼?!这就是你说的CG事件?!太刻意了吧!”
蔻蔻也愣住了,它挥舞着小爪子,拼命摇头,用心灵感应辩解:“不是我!这次真的不是我!我还没来得及安排呢!这是随机事件!是缘分啊少年!”
林默将信将疑地转回头,看着地上的那瓶水,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帅气得有点过分的少女,内心警铃大作。他想起了昨天自己对蔻蔻的控诉——拒绝任何形式的“包办”和“催眠”。这种英雄救“美”式的邂逅,简直就像是标准模板!
一种混合着自卑、抗拒和不想连累别人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他不能接受这种“安排”来的善意,尤其是对这样一个看起来就很优秀的女孩。他深吸一口气,刻意用一种冷淡甚至有点欠揍的语气说:
“谢谢,不用了。比起矿泉水,我更喜欢肥宅快乐水。”
他心想:这样总该知难而退了吧?一个晨跑的健康美少女,怎么会随身带可乐这种“不健康”的饮料呢?
少女闻言,挑了挑眉,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但并没有露出林默预想中的不悦或尴尬。她深深地看了林默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他强装镇定的外表。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继续她的跑步,动作轻盈而富有节奏感,很快便消失在公园的小径尽头。
“你看!我就说不是我吧!”蔻蔻立刻飞过来,激动地大叫,“人家是真的好心!多好的女孩啊!看见陌生人晕倒(虽然你只是跪着)还会主动关心!还提醒你健康知识!啊!这种外表帅气内心善良的运动系美少女,简直是宝藏!林默!你撞大运了!”
林默看着女孩消失的方向,心里也有些意外和一丝…莫名的失落。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不行!”蔻蔻突然又兴奋起来,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这是一个完美的开端!虽然你刚才的态度烂透了!但没关系!这说明剧情需要波折!从明天开始,你要天天来这里跑步!制造偶遇!等你们熟悉了,等你在我的帮助下成功减肥,变成阳光帅哥,你再对她说:‘其实,那天早上,是你的那瓶水(虽然你没喝),给了我改变的勇气…’ 啊啊啊!光是想想就觉得CG超美!”
蔻蔻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浪漫剧本里,身边又开始冒出粉红色的泡泡幻象。
林默费力地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拿起地上那瓶水,拧开,按照少女说的,缓了缓,然后小口喝了一点。清凉的水滋润了干渴的喉咙,让他舒服了不少。但他嘴上依然不饶人:
“哼,少做梦了。我才不会按照你的剧本走。而且,谁知道她是不是你用什么高级魔法召唤来的演员。”
“你!你这是污蔑!”蔻蔻气得毛都炸起来了,像个白色的海胆。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林默抬头,惊讶地看到那个银发少女去而复返。她手里拿着一瓶冒着冷气的冰镇可乐,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微微喘息着,显然是跑去了附近的便利店。
她走到林默面前,将可乐递给他,表情依旧平静,但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无奈和…一丝笑意?
“给,你要的可乐。”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清冷,“想要改变自己是好事,希望你能继续加油。这次算是特例,”她顿了顿,指了指林默手中的可乐,语气带着一点不容置疑的坚持,“但是希望你以后少喝碳酸饮料。对身体真的不好。”
说完,她再次转身,潇洒地挥了挥手,留下一个帅气的背影,彻底跑远了。
林默手里拿着那瓶冰凉的、因为温差而凝结着水珠的可乐,彻底石化在原地。微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却让他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看——见——了——吗——!”蔻蔻的尖叫声几乎要刺破他的耳膜,它激动地围着林默疯狂转圈,“她!特!地!去!给!你!买!的!这是什么?这是天使!是菩萨!是上帝派来拯救你的精灵!她甚至还关心你以后的健康!啊啊啊!我宣布,她就是我的头号助攻目标!”蔻蔻兴奋地翻动着一本魔法手册:“让我看看这么善良的女孩叫什么…哇!她叫白杨!对!她就像白杨树一样挺拔而坚韧!这个名字太适合她了!”
林默看着手中的可乐,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尴尬、羞愧、一丝丝的感动,还有强烈的不知所措。他确实被这份出乎意料的善意触动了,但长期以来的自卑和抗拒心理依然坚固。
他拧开可乐,喝了一大口,冰凉的甜腻感刺激着味蕾,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他对着还在发花痴的蔻蔻,冷冷地泼下一盆冷水:
“吵死了。就算她是个好女孩,那又怎么样?你看看我,”他指了指自己汗湿、肥胖的身体,“再看看她。你觉得,这样的邂逅,对她来说公平吗?在她眼里,我可能只是个需要帮助的、可笑的胖子罢了。还‘改变的勇气’?别自我感动了。”
蔻蔻的兴奋劲被浇灭了一些,但它仍然不服气:“可是…可是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只要你努力…”
“努力变成另一个人去迎合别人?”林默打断它,眼神锐利,“那和你的‘魔法包办’有什么区别?走了,回家。七点多了,我还要准备上学。”
他握着那瓶喝了一半的可乐,拖着依旧疲惫但心情更沉重的步伐,向家的方向走去。朝阳已经完全升起,金色的光芒洒满街道,却无法驱散他心头的阴霾。
蔻蔻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没有立刻跟上去叽叽喳喳。它歪着毛茸茸的小脑袋,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思考的光芒。它似乎开始意识到,这个看似简单的任务,远比想象中复杂。林默的心,像一座戒备森严的堡垒,不是几句鼓励和几个魔法就能轻易攻破的。
而此刻的林默,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个银发少女的身影,以及她递来可乐时那双平静却有力的眼睛。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个画面驱逐出去。
“只是巧合…只是巧合…”他低声对自己说。
但手心里那瓶可乐的冰凉触感,却异常清晰,仿佛在提醒他,有些东西,已经开始不一样了。这片沉默的森林,终于照进了第一缕晨光,即使森林本身,还在试图抗拒这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