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灵魂闹铃准时在林默脑海中炸开。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呻吟，只是像完成某种宗教仪式般，面无表情地坐起身，精准地用手拍向空中——尽管那里只有一团空气。
“进步神速！你已经初步具备了强者的自律！”蔻蔻用咏叹调赞美道，毛茸茸的身体激动地上下浮动。
“强者的自律就是每天准时被电击疗法威胁？”林默打了个哈欠，趿拉着拖鞋走向卫生间。冷水扑面，镜中的脸似乎没那么浮肿了，黑眼圈也淡了些许。那个逆光递来可乐的银色身影依旧会闪过，但他已经能比较平静地将它驱散。
今天他套上的运动服，胸口印着两个大字——“奋进”。当他磨蹭到客厅时，果然只看到了父母。
父亲林致远依旧穿着丝质睡袍，端着咖啡，看到他这身新行头，眉头挑得老高：“‘奋进’？嗯……字体的艺术性有待商榷，但精神可嘉。”
母亲苏婉晴则捧着一个更精致的双层便当盒迎上来：“儿子，今天加了优质蛋白！妈妈查了资料，运动后补充蛋白质对增肌减脂特别好！”她的眼圈不红了，取而代之的是研究营养学后的黑眼圈。
“姐呢？”林默下意识问了一句。
“妙妙昨晚录影到凌晨，还在睡。”苏婉晴压低声音，“她让我转告你，‘苟富贵，勿相忘’，等你成了健身网红记得带她飞。”
林默脸上发烫，接过便当盒，低声道了谢，再次在父母混合着鼓励、好奇和某种看珍稀动物般的目光中，“逃”出了家门。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蔻蔻给他家人也施了什么“早起围观的魔法”。
“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身心轻盈，充满活力？”蔻蔻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我只希望今天能平稳地跑完步，别再出什么幺蛾子。”林默祈祷。
或许是习惯成自然，或许是心底那丝微不可查的期待作祟，今天的跑步似乎比昨天轻松了一点点。当他喘着粗气，再次接近那个让他跪地不起的小坡时，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身影。
白杨。那个银发少女，正沿着公园的小径匀速跑来，步伐轻盈，身姿挺拔，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醒目。
林默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或者假装没看见。但白杨已经看到了他。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依旧是那样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就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时，她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朝着林默的方向点了点头，嘴唇微动，吐出两个清晰的字：
“加油。”
没有停留，没有多余的眼神交流，就像只是对一位熟悉的晨练同伴打个招呼，她便继续向前跑去，只留下一个利落的背影和一阵淡淡的、带着汗水气息的清风。
林默僵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啊啊！她跟你说话了！还给你加油了！”蔻蔻激动得在空中疯狂转圈，“看到了吗？这是重大进展！从无声的可乐交流升级到有声的鼓励了！好感度绝对up了！”
林默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感受着胸腔里因为跑步和刚才那一幕而加剧的心跳，嘴上却硬撑着：“……只是基本的礼貌而已吧。看到一条野狗在挣扎，也会说声加油的。”
“胡说！这是善意的信号！是良好互动的开端！”蔻蔻信心满满，“明天！明天一定要想办法跟她搭上话！”
林默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继续剩下的路程。那句简单的“加油”，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他沉寂的心湖，漾开了一圈微小的涟漪。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心情来到学校，林默发现真正的“挑战”在放学后才刚刚开始。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刚落，林默正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书包溜走，一个身影已经如同猎豹般迅捷地挡在了他的课桌前。
是蓝念念。她脸上看不出昨天告白失败的阴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灼热的、充满决心的光芒，眼睛亮得让林默心里发毛。
“林默！作战会议！现在！立刻！马上！”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
“什么作战会议？我没什么跟你……”林默试图装傻。
“别想蒙混过关！”蓝念念双手拍在他的课桌上，身体前倾，压低声音，“‘人生败犬の同盟’第一次正式会议！地点，学校后花园那个僻静的紫藤花架下！给你三分钟，不来后果自负！”说完，她狠狠瞪了林默一眼，抓起书包率先冲出了教室，仿佛生怕他跑掉。
林默嘴角抽搐，看向肩头的蔻蔻。蔻蔻正用两只小爪子捂着脸，但从指缝里能看到它兴奋无比的眼神：“去吧去吧！这是深入了解人类女性恋爱心理的绝佳调查机会！我帮你望风！”
林默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拖着脚步，朝着那个众所周知（据说）是情侣圣地的紫藤花架走去。他到的时候，蓝念念已经像只焦躁的母狮子一样在花架下踱步了。
“太慢了！”她一见到林默就抱怨，然后像变戏法一样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封面画满粉色爱心和箭头的笔记本，郑重其事地打开。
“听着，这是我通宵制定的‘浩阳晓晓促成计划’Version 1.0！”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念道，“第一计：英雄救美！我们可以雇佣几个临时演员，在林晓晓放学路上假装骚扰她，然后让浩阳刚好路过，挺身而出！”
林默面无表情地听完，冷静地吐出三个字：“不现实。”
“为什么？”
“第一，雇佣临时演员应该需要很多钱，你有这么多钱吗？别看我哦，我的钱留着买老婆的。第二，如何确保周浩阳‘刚好’路过？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林默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眼神锐利，“这种行为涉嫌违法，而且对林晓晓同学会造成极大的心理惊吓。否决。”
蓝念念噎了一下，不服气地翻到下一页：“那……第二计：学习互助！我们可以创造一个机会，让浩阳和林晓晓一起学习！比如，假装我们有一道超级难的题不会，去找林晓晓请教，然后‘顺便’叫上浩阳！”
“概率问题。”林默继续泼冷水，“首先，以你和我的成绩，去请教年级前列的林晓晓，本身就很有问题。其次，周浩阳是否愿意参与？最后，一起学习就能产生感情？根据我的数据分析，大概率只会产生学渣对学霸的怨恨。否决。”
“你……！”蓝念念气得跺脚，又翻了几页，“那这个！爱心便当！我帮浩阳做一个爱心便当，然后假装是多做的，让他送给林晓晓！”
“食物安全责任谁负？口味不合怎么办？而且，”林默指了指她的笔记本，“据我观察，林晓晓似乎自带便当，而且看起来相当精致。你的便当……有把握胜过吗？”
蓝念念看着自己笔记本上画得歪歪扭扭的便当图案，顿时泄了气，沮丧地合上本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嘛！”
就在这时，蔻蔻忍不住了，它觉得必须为自己的“首席助攻官”身份做点什么。“看我的！”它小声说着，挥舞魔法杖，想变出一束玫瑰花增加点浪漫气氛。
然而，魔法再次出了岔子。只听“噗”的一声轻响，一团巨大的、毛茸茸的蒲公英种子球突然出现在蓝念念头顶，然后“啪”地炸开，无数白色小伞糊了她一脸，还钻进了她的鼻孔。
“阿嚏！阿嚏！阿秋！”蓝念念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眼泪都出来了，“怎么回事？哪来的蒲公英？”
林默狠狠瞪了慌忙躲到他身后的蔻蔻一眼，赶紧解释：“……可能是风吹过来的。”
蓝念念狐疑地看了看四周，没发现风源，只好悻悻地拍掉身上的蒲公英绒毛，重新看向林默，眼神带着最后的期望：“那……死宅，你平时看了那么多动漫玩那么多游戏，总有点主意吧？那些攻略美少女的方法呢？”
林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首先，二次元和三次元有壁。其次，如果你真的想帮忙，而不是帮倒忙，我们应该从基础做起。”
“基础？”
“情报收集。”林默冷静地分析，“我们现在对目标林晓晓的了解太少。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平时有什么活动？周浩阳又到底喜欢她哪一点？只有了解了这些，才能制定出有针对性的、不那么……惊世骇俗的计划。”
蓝念念眨了眨眼，似乎觉得有点道理：“那……怎么收集？”
“观察。”林默言简意赅，“从明天开始，留意林晓晓的言行，有机会的话，也可以旁敲侧击地问问周浩阳。”
蓝念念想了想，似乎暂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好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好吧……那就先……观察。”她随即又打起精神，指着林默：“那你负责分析情报！你看起来比较擅长这个！我负责……近距离接触和套话！”
就这样，一场目标诡异、成员别扭的“败犬同盟”第一次作战会议，在蒲公英的意外和极其初步的分工中，算是勉强开启了。林默看着重新燃起斗志（虽然方向奇怪）的蓝念念，内心充满了无力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