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灵魂闹铃”已然失去了最初的震撼效果。
林默只是眼皮动了动，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像拍蚊子一样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挥了挥手，动作熟练得近乎条件反射。
“吵死了……这就起……”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但起身的动作却比前几天流畅了不少。
“芜湖~！适应性训练大成功！”蔻蔻的光团身体快乐地蹦跳着，“看来你的生物钟已经开始向健康作息屈服了！今天一定会有突破性进展！”
“屈服你个鬼……我只是担心我的硬盘……”林默嘟囔着爬下床。用冷水洗脸时，他下意识地看了看镜子，脸上的浮肿似乎消退了一点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摁了下去——才四天，这肯定是错觉。
今天，他衣柜角落里多出来了几套全新的、胸前印着抽象几何图案的运动服，他随手拿出一件上面写着“NO LIMIT”字样的深蓝色运动服。这是他那位设计师父亲“试图让儿子变得时尚一点”的作品之一，被父亲偷偷放在衣柜里。
当他磨蹭到客厅时，场景依旧熟悉，但细节微调。姐姐林妙依旧缺席。父亲林致远今天穿着一件烟灰色的中式立领睡袍，端着他的宝贝咖啡杯，看到林默身上的衣服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哦？把这件穿出来了？”父亲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剪裁利落，图案设计兼具未来感和运动感，虽然咱们家的Logo不够显眼，但质感是好的。不错，总算有点品位了。”
母亲苏婉晴则依旧捧着精心准备的便当盒，但今天的款式换成了可爱的卡通造型：“儿子，今天是补充维生素的特制果蔬汁和全麦鸡胸肉卷！加油哦！”
看着父母明显是每天为自己特意早起，林默心里涌起一阵歉疚：“爸，妈，你们真的不用每天都陪我这么早。工作已经够累了，多睡会儿吧，我自己真的可以。”
苏婉晴温柔地笑了笑，伸手替他理了理并没歪的衣领：“傻孩子，我们的工作再忙，不也是为了你们吗？妙妙长大了，很优秀，不需要我们操心太多。现在啊，只要你能健健康康的，开开心心的，将来能成为一个……不需要多么耀眼，但自己能觉得幸福的人，爸爸妈妈就心满意足了。”
“而且昨天，不知怎的躺下就着，早上起来精神也好得很。”
林致远也难得地没有毒舌，语气平和：“你妈妈说得对。不用有压力，按你自己的节奏来就好。”
听着父母朴实却充满爱意的话语，林默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忽然想起，自从那次受挫，见识到自己所谓的“天才”在真正高手面前何等渺小后，他就一直自我放逐，沉溺在二次元世界里。家人从未苛责过他，只是一直用他们的方式默默包容、迁就。一股酸涩的热流涌上鼻腔，他赶紧低下头，闷声说：“……那你们也要好好休息才行。我……我出门了。”
林默接过便当，低声说道，在父亲的注视和母亲的“加油！”声中，开始了今天的锻炼。
“今天感觉如何？有没有觉得元气满满？”蔻蔻在他耳边聒噪。
“只觉得像动物园里定点出来遛弯的熊。”林默没好气地嘴硬回应，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迈向了公园的方向。
跑出一段距离，心情平复些许后，他对着肩头的蔻蔻低声问道：“喂，我爸妈说的……是不是你搞的鬼？什么‘躺下就着’、‘精神变好’？”
蔻蔻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假装看云：“唔…我不知道呀？可能就是不小心让‘眠眠好梦’和‘元气满满身体棒棒’的魔法光环，覆盖范围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刚好笼罩了我们家而已嘛~毕竟，家人状态好，你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努力呀！”
林默怔住了，看着这个平时总是不着调的小光团，心头那点暖意彻底化开。他扭过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说：“……多管闲事。不过……谢了。”
蔻蔻立刻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哼哼~不客气！保证林默选手后方稳定，是本魔法使（未来）的职责所在！”
连续几天的跑步似乎真的起了点作用。虽然依旧气喘吁吁，但那种肺部快要炸裂的感觉减轻了些许。当他跑上那个曾让他跪地不起的小坡时，目光下意识地开始搜寻。
果然，那个熟悉的、挺拔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晨曦中。白杨依旧保持着稳定的配速，银色的短发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一次，林默的心脏虽然还是加速跳动，但少了些慌乱。当两人的距离拉近时，他鼓起勇气，学着对方昨天的样子，也微微点了点头，试图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虽然可能看起来更像面部抽搐。
白杨显然看到了他的举动。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那双平静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她不仅再次点了点头，还罕见地放慢了些脚步，与林默并排跑了一小段。
“节奏比昨天稳了点。”她开口，声音依旧清冷，但不再像最初那样有距离感，“保持呼吸，别乱。”
林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指导自己，连忙有些笨拙地调整了一下混乱的呼吸节奏：“……谢谢。”
白杨没再说话，只是又和他并排跑了几十米，在一个岔路口便加速恢复了原来的速度，留下一个利落的背影。尽管交流短暂，但这短暂的“并排奔跑”和那句简单的指导，却像一股微弱的电流，让林默的心跳久久无法平复。
“并排跑了！她还指导你了！！”蔻蔻激动得几乎要晕过去，“这是里程碑式的进展！好感度绝对暴涨！看来‘NO LIMIT’战袍带来了幸运！”
“……只是基本的运动互助而已。”林默嘴上依旧倔强，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了一点。这种感觉，好像比新游戏全收集全成就还让人……愉悦？
带着这种微妙的好心情来到学校，林默发现“麻烦”并不会因为晨运顺利而消失。
走进熟悉的教室，他不动声色地走向自己的座位，刚放下书包，前排的叶含羞便微微侧身，将几张打印出来的纸张轻轻放在他桌角——那是需要往后传递的。
“林默同学，这是今天的早读练习卷，麻烦传一下。”她的声音依旧轻柔，抬起头时，脸上带着一贯的、让人如沐春风的浅笑。晨光勾勒着她细腻的侧脸轮廓，那笑容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真是……无论看多少次，都像能净化空气一样的笑容啊。感觉周围的浮躁都被抚平了些。’
林默下意识地避开与她视线直接接触，只快速接过那叠试卷，低声道了句：“……哦，好。” 动作略显匆忙，仿佛那纸张有些烫手。
‘但是天使的恩泽是属于全人类的，自己偶尔感受一下就够了，靠得太近，像我这种凡人可是会灼伤的。就这样远远看着，保持现状就好。’
他迅速将试卷传给后桌，然后便拿出课本，将自己埋首其中，用行动无声地维持着安全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