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起来干活。”男人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小女孩半梦半醒之间从皱皱巴巴的地毯上爬起来,手里攥着的半截土豆掉在地上,她伸手想要抓住土豆,男人一脚将土豆踢了出去,催促她赶紧起来。
小女孩已经饿了很多天了,自从来到这里她就没有吃到一顿像样的饭,催促她的男人或许是动了恻隐之心,也或许是她的年龄太小,竟然直接走了,小女孩勉强站起身来。
这里的其他女人已经走了,看见旁边凌乱的地毯就知道她们走的很匆忙,瘦弱的女孩知道她必须马上行动了。
跑到外面,呼啸的寒风冲击着她幼小的身体,身体痉挛着,雪花如冰刀一样切割着她的身体,眼睛奋力睁开,女孩看到了她们一行人正在往前继续前进着,在这冰冷的寒意下,李唯知道如果她不能赶上大部队的话,恐怕很快她就会饿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队伍走的很慢,在这样的雪天下所有人只得放缓步伐,男人对她的归来没有任何惊讶,只是怜悯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前行。
稚嫩的小手被冻的通红,她吃着被男人踢飞的半截土豆,土豆很凉吃进肚子里也没有丝毫暖意,但是好歹提供了些许热量。
其他没有食物的女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在遥远的不知何处为目的地的路途下,她们就像僵硬的木偶,沉默寡言的跟着前面唯一的领队前行,没过一会,长长的队伍就有体力不支的人倒下,很快就被雪花积攒起来,消失在茫茫的白色之中。
女孩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她的年纪还小,这里的女人身体素质都不是很好,而她虽然小,但是过去的日子里常常在城市穿梭的她身体十分灵巧,吃着私藏下来的食物所以还能勉强坚持下去。
女孩没有名字,从她睁眼的那一刻,她就跟着城市里的流浪汉们一起生活,流浪汉们也没有名字,即使有也不会有人在意,女孩跟着他们一起裹着东躲西藏的日子,直到那一天,所有在城市黑暗处躲藏的人全部都消失了,女孩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可能已经被安置在了某个地方,而她不幸的被安置在了这个生活艰苦的地方。
但是女孩还是很高兴,至少她偶尔能见到清晨的阳光从天边一点点照在窗户边上,这样就让她有了希望,她还是自由的,不会被关在监狱里面,一辈子无法出来。
这些只是,这些被称为思考的东西,都源自于流浪汉里的一个老头,大家都称他为李老头,都很尊敬他,因为他是整个流浪汉群体里唯一认字的人。
李老头和他们穿的脏兮兮的人不一样,女孩能明显的感受到,即使他们居无定所,吃着各个超市剩下倒掉的食物,李老头仍然会清洗自己的衣服,无论如何破旧,他的衣服仍然干干净净。
是李老头教她认字,告诉了她这个世界很多她看不到的东西,即使女孩无法亲眼见到,但是也心满意足了,李老头说他是政治犯,跟这里大部分由生计所迫沦落于此的人不一样,他是逃出来的,他要女孩不能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女孩答应了并发誓在以后绝不说出这个秘密,即使在那一天之后再也没有见到李老头,而她也始终搞不懂政治犯是什么意思。
稀里糊涂的来到了这里,跟着一堆女人关在一个地方,女孩讨厌这些人的眼神,她们的眼里没有光,就像案板上的鱼,抽搐几下就归于平静。
女孩想要逃出去,就像李老头那样逃出这里,她计划着,但是始终没有气馁,她还贪心的想要一个名字,但是李老头不给她取,但是女孩想要,李老头告诉她当她能够真正的写出一首诗的时候就能够自己取名字了。
诗是什么,女孩只听李老头念过,他就静静的做在被泥泞亲吻的大路上,倚靠垃圾桶,念着奇妙的音调,很多字连在一起,还有很多不知道何意的音调合在一起,却显得那么的动人,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李老头的脸上,那苍老的皱纹中老人微笑着,告诉他那是他自己写的诗,那一刻女孩决定要写出自己的诗句,她想直到在那阳光普照下,当时的李老头到底在想着些什么呢?
只是诗是什么东西,女孩始终无法明白,她不认得几个字,李老头却告诉她没有关系,即使不认得字也无妨,当你的下内心真的拥有体悟的时候,诗句就自然而然的流淌在心间。
只是那样的体悟女孩始终无法找到,眼下的她也就不在纠结于这件事,跟着零零散散的人,朝着前方不远处排列密集的帐篷处前进,现在活下去才是她的首要目的。
“不远处马上就要到了,大家加把劲,到那里大家就可以休息了,赶紧加快行进速度。”领头的男人大喝道。
徒然加快的步伐,让女孩前方的女人摇摇欲坠,她好像早就走不动了,可是,后方的与她一同前行的女人们,就像发疯似的人挤人的扑向前方,那个瘦弱的女人,摇摇欲坠的女人就这样,就在女孩的眼皮底下倒下了。
她倒在地上,头蒙在雪里,不知道那只破烂的鞋压在她的背上,然后就像一块不起眼的石头,被涌动的浪花拍击在退潮的沙滩上。
女孩等了一会,她没有动,反而是脱离了群众,她觉得女人需要帮助,只是不会有人相信,她见过那些躺在地上的老头们,他们就是这样躺在地上然后就再也无法站起来。
她抬起头,女孩看清了她的脸,她挣扎着,肩膀颤抖着,她是要伸手吗?
女孩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她是没有办法的,她只是个小孩,无法帮助任何人,所以她只能静静的待在原地,看着女人拼尽全力抬去的手。
女人想要触碰她,可能是如此,她就像苍老的李老头一样,到了最后颤颤巍巍的伸手都困难,女人放弃了这一想法。
女人嘴唇嗡动,女孩从她急切的眼神中看出了她想要说些什么,于是她稍微靠近了一些。
然后她就听见了女人微小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去死吧。”
她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眼里的火焰凝结在了这寒冷的冬天,倒在了即将看见曙光的前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