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水晶城市反射的月光虽然清冷明亮,却驱不散某些角落的阴影。
茉莉拖着疲惫的身体,朝着自己在这个魔法世界的临时落脚点走去。
就在她抄近路,拐过一处高档水晶公寓楼的背面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了她的视线。
是白天那个被母亲当街殴打的男孩。
他此刻正围着这栋灯火通明的高档公寓楼,一圈又一圈地跑着。
步伐沉重,呼吸急促得像破旧的风箱,汗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在微光下闪着湿漉漉的光。
他显然已经跑了很久,身体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但那双眼睛里却透着一股麻木的、近乎自虐的坚持,机械地迈动着双腿,没有停下的意思。
茉莉的脚步顿住了。
白天那刺耳的巴掌声和女人尖利的斥骂声瞬间在脑海中回放。
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一丝或许是同病相怜的触动,让她走了过去。
“喂!”
茉莉的声音在寂静的楼后显得有些突兀地想起:
“你还好吧?别跑了,再跑下去会出事的。”
男孩闻声,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他勉强稳住身体,转过头看向茉莉。
当看清是她时,那双原本麻木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一股毫不掩饰的不屑和厌恶。
“关你屁事!”
他喘着粗气,声音嘶哑,语气冲得像头被激怒的小兽:
“滚开!少在这里假惺惺!”
这激烈的、充满敌意的反应让茉莉眉头紧锁。
她(他)虽然并没有出手阻拦,但离开之后自己报警了,至少也算是帮了对方一把吧。
这毫不领情的态度让她心头那点微弱的善意瞬间冷却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烦躁。
“行,我多管闲事。”
茉莉的声音冷了下来,但看着男孩惨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体,她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那你告诉我,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发什么疯?跑给谁看?”
男孩停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剧烈地喘息着,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地面的水晶上。
他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屈辱和一种扭曲的“理所当然”。
“还不是因为白天的,不知道是哪个蠢货!”
他恶狠狠地瞪着茉莉,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
“白天……要不是别人多事,那个家伙……那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就不会报警!害得母亲大人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这是惩罚!母亲大人说了,今晚不跑够一百圈,不准回家!不准吃饭!不准睡觉!”
他的话语像冰冷的锥子,刺穿了茉莉试图理解的努力。
这理由……
因为“丢了面子”,所以用近乎自毁的方式惩罚一个孩子?
这种逻辑的扭曲和残酷,完全超出了茉莉的认知范畴。
她经历过现实的黑暗,但眼前这种披着“管教”外衣的精神与肉体虐待,让她感到一阵反胃和深深的无力。
她张了张嘴,想说“这不对”、“这不是你的错”,但看着男孩眼中那混合着恐惧、愤怒和被彻底洗脑般的“认命”。
她知道任何言语在此刻都苍白无力,甚至可能激怒他,或者给他带来更可怕的后果。
她不是救世主,她连自己的麻烦都理不清。
茉莉沉默了。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走向不远处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片刻后,她拿着一瓶冰凉的矿泉水走了回来,什么也没说,直接递到男孩面前。
男孩看着那瓶水,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被更深的愤怒和抗拒取代。
他猛地挥手,差点打掉茉莉手中的瓶子。
“拿走!”
他嘶吼着,声音因为脱力而颤抖。
“我不需要!不需要你这种假惺惺的关心!滚啊!”
“假惺惺的关心……”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了茉莉一下。
她莫名觉得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话,带着同样的怨恨和绝望。
是在哪里?
是对谁说的?
算了……
她看着男孩倔强而充满恨意的脸,看着他因过度运动而微微痉挛的小腿,最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所有的劝解,在这个扭曲的环境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
“随你便。”
茉莉的声音恢复了彻底的冷漠,她拧开瓶盖,自己灌了一大口冰水,试图压下心头的烦闷和那丝莫名的刺痛感。
她将剩下的水放在旁边一个还算干净的台阶上。
“水放这儿了,喝不喝随你。”
她看着男孩,最后说了一句,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放过自己吧。
说完,她不再看男孩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融入了水晶城市清冷而迷离的夜色中。
身后,那个倔强的身影,在冰冷的建筑阴影下,再次开始了他的惩罚性奔跑,一圈,又一圈,仿佛永无止境。
……
另一边,血橙。
或者说……
钱彤。
已经完成了与学校的任务交接。
他熟练地使用魔法水晶,在一处公共厕所的男厕隔间里启动了传送。
一阵橙色的魔法炫光闪过,隔间里那个身材高挑、留着黄色短发的少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花哨夏威夷长衫、脸型方正、带着点胡茬的中年男人。
钱彤摸了摸下巴上有些扎手的胡茬,清了清嗓子,适应了一下新的声线。
他推开隔间门,走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捧起冷水用力搓了把脸。
冰凉的水珠顺着方正的轮廓滑落,他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选举快到了……”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声自语,眼神锐利。
“到时候,那些碍眼的新人……特别是那个叫茉莉的……”
他咬牙冷笑。
“就算你再能打,你能有乐华小队那个疯子能打吗?”
想至此处,一个阴险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必须得想办法……把她们两个安排到同一个对战序列里。”
钱彤的眼神闪烁着残酷的光芒,了。
“就让疯子去对付疯子……省得我亲自动手。”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不再看镜子,转身走出了公共厕所。
夜晚的空气带着凉意,他裹了裹身上的夏威夷衫,走向附近的便利店,
买了一包烟。
点燃一支,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的辛辣暂时驱散了疲惫。
他站在路边,准备拦一辆晚班出租车回家。
就在他站在两栋高楼之间的阴影处,一边抽烟一边等车时——
头顶,一股破风之声直坠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