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陈大爷交流之后，他跨上电动车，拧动钥匙，载着他汇入了城市清晨的车流。
风掠过耳畔，带着都市特有的混合着尾气和早点摊香气的味道，稍微吹散了他心头的郁结。
不知不觉，电动车驶入了繁华的市中心区域。
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行人步履匆匆，橱窗里陈列着光鲜亮丽的商品。
政无在一家最近网上很火的奶茶店前停下，点了一杯招牌奶茶。
等待的间隙，他又被隔壁小摊飘来的浓郁肉香吸引——
正是那家以“脆皮五花肉”闻名，在美食博主视频里被吹得天花乱坠的网红店。
队伍不长，抱着一探究竟心情的他鬼使神差地也排了过去。
“一份脆皮五花肉，谢谢。”
政无付了钱，看着老板麻利地从烤得滋滋冒油、色泽焦糖的整条五花肉上切下一小段，动作利落地剁成小块，然后用油纸仔细包好递给他。
他一手拿着温热的奶茶，一手捧着那包散发着诱人焦香的五花肉，找了个路边的长椅坐下。
先吸了一大口奶茶，甜腻的滋味暂时抚慰了味蕾。
然后，他用牙签小心翼翼地挑起一块看起来最酥脆的五花肉，满怀期待地送入口中。
咔嚓——
牙齿咬下，确实发出了令人舒爽的的脆响。
但紧随其后的，是汹涌而来的、几乎盖过所有其他味道的油腻感。
肥肉部分在口中化开，带着一种过于直白的脂肪香气，瘦肉部分则显得有些干柴。
香料的味道很重，但似乎只是为了掩盖那层油腻，并没有带来预想中层次丰富的满足。
“呃……”
政无皱了皱眉，勉强咽了下去，赶紧又喝了一大口奶茶冲淡嘴里的感觉。
“好像……也就这样？”
他有些失望地嘀咕。
网上那些博主形容的“入口即化”、“香而不腻”、“好吃到流泪”此刻显得如此夸张。
他甚至觉得，这玩意儿要是配点生蒜瓣，或者来口冰啤酒，可能还能解解腻，单吃实在是太哏了。
看着油纸包里剩下的、在阳光下泛着油光的小肉块，再想想刚才花掉的三十多块钱，政无心里涌起一阵后悔。
“这钱……买旁边那家烤鸭多好，三十块能买半只，皮脆肉嫩，还能撕着吃……”
他叹了口气，感觉像是被网络营销和从众心理“骗”了一次。
算了，不想了。
他摇摇头，把剩下的脆皮五花肉重新包好，塞进电动车前筐的塑料袋里。
奶茶也快见底了，他用力吸完最后几口，将空杯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跨上电动车，他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骑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扫视道路两旁和远处的街区。
高楼大厦的缝隙间，偶尔能看到一些绿树掩映、环境清幽的区域。
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如果……如果真的选择成为茉莉，拿到那份财富……该把家安在哪里呢？”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力。
“肯定不能是现在这种地方了。得找个……风色宜人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不禁眼神有些犹疑，开始想象着自己可能居住的地方：
“最好有树，有花园，安静，视野好……绝对不能是什么矿产区、工业区旁边，吵吵闹闹，空气还差……”
他放缓了车速，像是一个潜在的购房者，带着挑剔的眼光审视着这座城市的角落。
风拂过脸颊，带着一丝凉意，也稍微吹散了他关于脆皮五花肉和未来别墅的胡思乱想。
可就在这时，一个自己差点遗忘的问题，这个时候飘进了脑中：
身份！
“茉莉”这个身份，在魔法少女的世界里是真实存在的，有档案，有记录，有学院背书。
但在现实世界的人类社会中，“茉莉”只是一个舞台上的偶像，一个没有户籍、没有身份证、没有社会关系的“幽灵”。
如果真的决定要拥抱“茉莉”的身份，甚至用它来“顶替”掉“政无”，那么，就必须给“茉莉”在现实世界也安上一个合法的、经得起查的身份。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紧，但随即又想起《魔法少女学员手册》里似乎提到过相关条款。
他一边放慢车速，一边在脑中快速回忆：
“对了……手册里确实有写。为了便于魔法少女在人类社会长期活动或执行特殊任务，学院与某些特定的人类机构有合作……可以通过他们，为魔法少女在现实世界锚定一个身份，甚至可以覆盖掉……”
政无没有去往下想，“覆盖”这个词，带着一种冰冷的、彻底抹除的意味。
“最方便的途径……就是通过偶像活动的经纪公司。”
他回忆着手册上有的细节。
“他们本身就负责处理偶像的公众形象和行程，背后似乎也承担着为合作的魔法少女处理现实身份的职能。毕竟，很多魔法少女偶像的素人背景本身就是需要严格保密的。”
想到这里，他稍微松了口气。
看来流程是现成的，只要下次参加偶像活动时，找个机会跟负责对接的经纪人提一下，应该就能启动这个程序。
然而，这个念头刚升起，一丝阴霾就笼罩下来。
“上次……我愤然离席……”
政无皱紧了眉头。
虽然那场活动并非他所属小队的专属演出，但作为受邀嘉宾，在表演中途突然离场，无论如何都是极其极其损害主办方和经纪公司颜面的行为。
尽管他离场是为了执行紧急任务，这在魔法少女内部是正当理由，但经纪公司那边，尤其是那些只看重商业利益和现场效果的人类工作人员，会怎么想？
“他们会觉得我不专业，耍大牌，难以合作吧？”
政无有些懊恼。
“在这种节骨眼上，我去找他们帮忙办理一个可能涉及身份的敏感业务……他们会不会故意刁难？或者干脆拒绝？”
想到这里，他自己都不自觉的一愣。
如果这件事交给茉莉来办的话，会是什么样的。
根本不用动几根脑神经，政无都几乎能想象到“茉莉”对此会是什么反应——
高傲地扬起下巴，不屑一顾：
“影响？他们敢有什么影响？能为我服务是他们的荣幸！”
那种绝对的自信和理所当然，是此刻的政无所不具备的。
“唉……”他叹了口气，暂时将这个烦恼压下。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吧。
电动车拐过一个街角，驶入了一条相对老旧的街道。
这里的建筑明显有了年头，墙面斑驳，电线在低空杂乱地交织。
一栋外墙贴着早已褪色、甚至有些剥落的绿色玻璃幕墙的老式居民楼出现在眼前，显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又带着一种破败的、被时代遗忘的颓废感。
政无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楼门口。一个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男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穿着件洗得发白、领口松垮的深绿色秋衣。
他身形瘦削得近乎佝偻，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灰白，深重的黑眼圈如同墨迹般晕染在眼窝下，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疲惫和枯槁感。
他正步履蹒跚地走向楼门。
楼门口坐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老头，正百无聊赖地看着报纸。
看到这个绿秋衣男人走近，保安老头抬起头，脸上明显掠过一丝不安。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挪了挪身子，让开了通道，任由那个男人低着头，沉默地走进了昏暗的楼道。
政无的电动车刚好从楼前驶过，这一幕清晰地落在他眼里。
“这家伙……干嘛去了？这气色……”
政无心里嘀咕，那男人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的样子实在太过扎眼。
一个带着点阴暗的猜测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不会是……出去嫖娼，搞了一晚上，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了吧？”
他随即又觉得这样揣测别人不太好，赶紧把这个念头压下去：
“唉呀，算了，关我什么事。不过……这也太明显了，这黑眼圈，这脸色，跟被吸干精神了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