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像往常一样,准时出现在学生会办公室,处理着宣传部繁杂的事务,组织期末复习资料的共享,协调各班级的离校安排。她看起来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依旧是那个干练、细心、甚至有些过于谨慎的部长。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深处那根弦,已经绷到了极限。
那天傍晚,在空无一人的宣传部临时仓库门口,那个戴着鸭舌帽、声音低沉的男人塞进她手里的,不仅仅是一个伪装成U盘的微型发射器,更是一道冰冷的催命符。男人没有多余的话,只重复了那个让她夜不能寐的威胁:“你弟弟在国外的安全和前途,取决于你的表现。”
论坛上的风波虽然被墨千竹以雷霆手段平息,但她知道,自己传递出去的那份“内部资料”,已经成功引起了苏氏和李氏之间的嫌隙,完成了任务的第一阶段。然而,这非但没有让她感到轻松,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恐惧。墨千竹那双看似平静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总让她觉得自己的伪装随时会被剥开。
果然,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新的指令就以加密邮件的形式,发送到了她一个废弃不用的旧邮箱里。邮件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时间、一个地点,和一个任务要求:制造苏依瞳和墨千竹之间的矛盾,具体方式自行把握,但必须“自然”,且要留下指向墨千竹“别有用心”的痕迹。
林薇看着屏幕上的字,手心沁出冰冷的汗珠。制造矛盾?还要留下痕迹?这比单纯传递信息要危险得多,几乎是要她直接站到前台,在苏依瞳和那个深不可测的墨千竹之间埋雷。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她想过拒绝,想过坦白,甚至想过一走了之。但弟弟那张稚嫩的脸庞和父母期盼的眼神,像无形的枷锁,牢牢锁住了她。她出身普通家庭,父母倾尽所有供她读名校,弟弟更是全家未来的希望,如今在国外一所不错的大学深造,前途光明。而这一切,都捏在那些人的手里。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接下来的几天,林薇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更加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依瞳和墨千竹。她发现,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进入了一种微妙的“缓和期”。虽然公开场合依旧保持距离,但那种无形的张力减弱了,偶尔的眼神交流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默契。这让她执行任务的难度增加了不少。
她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一个既能引起苏依瞳怀疑,又不会显得太过刻意的机会。
机会出现在一次学生会内部关于下学期预算分配的讨论会上。各部门部长为了争取资源,争论激烈。轮到宣传部时,林薇照例陈述方案,其中提到需要采购一批新的专业摄影设备,用于支持校园媒体的内容升级。
一直沉默旁听的墨千竹,忽然开口补充了一句:“设备型号和供应商,最好能参考一下沈知遥学姐他们工作室之前采购的清单,他们用的那套性价比很高,而且售后服务有保障。”
沈知遥,文学院那个气质温婉、对墨千竹明显有好感的女生。墨千竹的提议合情合理,完全是出于工作考量。但听在林薇耳中,却像是一道闪电划破了迷雾。
会议结束后,林薇故意磨蹭到最后,等其他人都走了,才抱着文件走到正在整理笔记的苏依瞳身边,状似无意地低声说:“会长,千竹学弟……好像对沈知遥学姐那边的情况挺了解的。连他们工作室用什么设备都这么清楚。”
苏依瞳敲击键盘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林薇的心跳骤然加速,她知道,种子已经埋下了。她没有再多说,立刻转身离开,生怕多待一秒就会被苏依瞳那双清冷的眼睛看穿。
这只是第一步,一个极其细微的、看似无关紧要的挑拨。接下来,她需要创造更多的“巧合”和“迹象”。
她利用职务之便,“偶然”地将一份本该直接交给苏依瞳的、关于墨千竹近期行踪的模糊报告(其实是墨千竹自己故意放出的、用于迷惑李氏的烟雾弹),混在了一堆需要会长过目的普通文件里。报告里提到墨千竹近期频繁出入市区某栋高级写字楼,与一些身份不明的人士接触。
她“无意中”在苏依瞳可能经过的宣传部门口,和另一个干事聊起“沈知遥学姐最近好像接了个大项目,千竹学弟还帮忙介绍了资源呢”,确保声音刚好能被听见。
她甚至匿名在一个小范围的学生会内部匿名吐槽墙上,发了一条含糊其辞的帖子,暗示某位能力突出的学弟“脚踏两只船”,利用学生会资源为“红颜知己”谋利,并配上了一张远远拍到的、墨千竹和沈知遥在图书馆角落里低声交谈的模糊照片(角度刁钻,看起来颇为亲密)。
这些举动,单一来看都微不足道,甚至有些捕风捉影。但林薇深知,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只需要一点点水分和养料,就能自行生根发芽。尤其是在苏依瞳这样敏感且习惯了掌控一切的人心里,任何一丝不确定性和潜在的背叛感,都会被无限放大。
她像一个隐藏在阴影中的园丁,小心翼翼地、怀着巨大的负罪感和恐惧,培育着这株名为“猜忌”的毒草。每一次行动,都让她备受煎熬,感觉自己正在滑向一个无法回头的深渊。
她不知道这些细微的举动最终会引发怎样的风暴,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在风暴来临前保全自身和家人。她只能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麻木地执行着指令,在无尽的恐惧和自责中,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而校园依旧平静,蔷薇花开得绚烂,期末考试临近,学生们行色匆匆。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总是低着头、默默做事的林部长,眼底深处,藏着一片如何汹涌的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