彙集一切魔女之力的能量猛然降临到格林身上，几乎要把他给压垮。
那是种无法用言语所描述的痛苦。
不，那甚至不能被称之为痛苦，而是纯粹的毁灭。
没有人能在这股力量下幸存。
但不知幸运还是不幸的是，格林并不是凡人。
“是苏菲给我的灵魂药剂？”
明明应该被彻底粉碎的灵魂依然完好无缺，格林思索片刻，立马就推敲出其中缘由，嘴角顿时露出一抹淡淡的讥讽。
“用污染我的方式阻绝圣光？的确聪明，只可惜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
睁开双眼，格林看了看四周，发现眼前大厅已然变得模糊不清。
飒飒！
阴风阵阵，看不见光采。
没有时间空间没有情感，只是一片的虚无。
魔女的世界。
格林曾经来过这里。
“但上一次只是单个迷惘魔女之力，这次我可是一次吸收所有魔女的力量。”
嗡。
庞大的记忆在格林脑海中来回攒动。
不老魔女的记忆，从最初的那个终焉魔女、绝望、恐惧、死亡、背叛、哀伤、瘟疫...
无数负面的情绪，包括无尽痛苦的记忆，一股脑的降临在格林身上。
他就快要喘不过气了。
但是。
格林依然站直着腰杆，未曾低头屈服。
在意识即将崩溃的瞬间，他的脑中浮现无数道画面。
火刑台上用狐疑目光看着自己的苏菲，在领主府内聆听自己可笑梦想而被触动的苏菲，最终与他共同承担命运接受自己魔女身份的苏菲。
第一次见怯生生不敢贸然搭话的玛丽，总是吵着要吃糖的玛丽，明明被暴民们吓得瑟瑟发抖，依然坚持捍卫苏菲与自己的玛丽，长成后努力辅助苏菲研究的玛丽。
还有此生遇上形形色色的所有人。
执着正义却差点因此误入歧途的洁西卡。
曾经恪守阶级原则最后却悄然改变的布朗。
不断寄送延长寿命灵丹妙药的精灵族贝蒂小姐。
以及其他所有认识的人。
与他们交集，或好或坏，带着鲜明色彩的记忆让他逐渐恢复了神智。
仿佛在汪洋大海中寻找到的灯塔，指引着漂泊旅人找到回家的路。
家。
“他们都说魔女注定孤独。”格林淡淡的开口了，“但我证明了并非如此，不是吗？”
抬起头，格林隐约见着那位最初的魔女。
终焉。
“你居然还活着。”终焉魔女本体与最高祭司容貌极其相似，却又带着些许微妙的不同。
“所以，你究竟是什么存在？”格林发问了。
“更高维度的生命？星界中的邪恶神祇？”
格林声音带着探究的意味。
本来，他似乎应该为眼下局势而畏惧的。
毕竟在刚刚无数历代魔女记忆中，他已然能确认，所谓终焉，的确是不可抵抗的存在。
全知全能。
至高无上。
假如那个存在想要，是真的能轻易抹除他的。
可格林真不怕死。
在现实世界，他唯唯诺诺。
但在模拟人生？
呵呵。
“看来，你真的不怕死。”
终焉魔女眼神有些微妙，没有回答格林方才的问题，只是沉思片刻后悠然感慨。
“明明亲身体会过那种痛苦了却，仍然保留着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沉浮。”
“看不到摸不着没有五感，但「你」这个存在本身依然无法持续着。”
终焉魔女叹了口气，“可我还是找到了你的弱点了，格林。”
这一次，终焉魔女没有用「凡人」这个通称来称呼他。
“靠着爱，对朋友亲人的，对世间一切的爱，你抵御了死亡的绝望。”终焉魔女淡淡问道：“那么，你能接受这个世界必然迎接的灭亡吗？”
飒飒飒！
阵阵阴风席卷而来，瞬息就将格林目所能及的一切给完全遮蔽，乌云笼罩中，血色红光正在不断蔓延。
“这就是那个被你蒙骗的可怜虫所说的血月？”
继承最高祭司记忆的格林眼神微微闪动。
“你欺骗了她。”
格林摸了摸下巴。
“我没有，我真的能帮助你们人类，不，全世界度过那个危机。”
终焉魔女坚持道：“她跟我许愿要人类获得尊重，我赐予了她神恩，替她研究了让人类得以研习的魔法体系。”
仿佛饱受委屈，终焉魔女如泣如诉的继续说道：“在获得无穷知识后，她认知到了世界终将灭亡的真相，于是又要我替他想出延续世界的办法。”
“于是我就给她了。”
终焉魔女眼神幽幽，“星界之外那个污染源本身没有意识，他就象是你所谓的圣光一样，只是按照固定规律运行的存在。”
“所以只要主动改变这世界原本运行法则，完美符合那个污染源叙事，世界也就能存续了。”
终焉魔女既象是嘲讽，又象是无奈的解释道。
原来如此。
格林明白了。
倘佯在无穷无尽的知识中，格林深刻认知道对方所言非虚，只是...没有意义罢了。
“的确啊，只要主动自杀，就不会被别人杀了。”
格林用大白话说道：“毕竟我们无法杀死一个死人。”
道理是如此显而易见。
这个世界早就病入膏肓了。
长冬，干旱，天灾，无法感知的圣光，被污染的世界树...
“都是你这终焉魔女搞得鬼。”
最高祭司的话其实真不是污蔑。
一切悲剧的源头都是魔女——只是是那个与她合作的那个魔女。
格林一语道破：“你主动把这个世界搞颠覆，因此就不必在畏惧群星之外的那个污染源了。”
“这是让世界延续的方法，尽管不如你们凡物所愿。”
终焉魔女平缓的说道，仿佛口中所言不过是去路边买菜一样稀松平常的事情。
“既然你主动把所有魔女异端之力给吸收了，格林，你能做的也无非是重复最高祭司的办法罢了。”
终焉魔女循循善诱的说道：“难道你不希望保护这个世界吗？”
原来如此啊。
所以才要不断搜集魔女之力，不断征服其他族裔，为的就是对比血月降临吗？
“但是，你搞错了一件事。”格林淡淡的说道：“保护世界，前提是保护的是真的世界，而不是一个本就被扭曲的其他东西。”
格林毅然决然的转过头。
“等等，你要去哪？”终焉魔女叫嚷道：“你已经吸收所魔女之力，如果要说扭曲，你自己就是最大扭曲源头。”
“的确如此。”
格林步伐坚定。
“既然如此，那只要我死了，一切不都迎刃而解吗？”
他坦然的离开终焉魔女视线范畴。
“不，等等！”终焉魔女似乎明白了什么，整个人神情大变，“你，你要...自杀？”
“最高祭司将你伪装成所谓光明神，那么。”
已然想出对策的格林如此说道：“那么，就由我来扮演全新的神祇吧，名字干脆就叫...”
格林突发奇想的笑了笑。
“正义之神卡姆多？”
陨落的神祇。
那个上一段人生自己最崇拜的，被爱丽丝继承遗志的陨落神祇。
教义都直接是现成的啊。
先趁着自己灵魂意识还未崩溃前，把所有扭曲之力以及星空之外污染源一同集中融合起来，然后再...通通抹除。
我杀我自己。
弑神。
轰——
黑暗无光的世界瞬息崩溃，格林回归现实。
“刚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高祭司大人，还有血月...”
望着议论纷纷，惊魂未定的人群，格林毫不犹豫的伸出手。
遗忘！
咻——
在场众人立马陷入迷茫。
继承无数魔女之力的格林，自然也能利用其中力量，比如迷惘。
已然成为最大污染源的格林，知晓其存在的人越少，这个世界就越安全。
虽然没能实现青史留名是有些可惜，但反正...本来就只是虚假的模拟人生不是吗？
格林也没什么好舍不得的。
于是他一个个扫过曾经的熟悉的面庞，深深叹了口气。
“忘记掉我吧。”
格林如此说道。
轰！
迷惘之力顿时笼罩一切。
人们纷纷忘了那个曾经的英雄，那个曾领他们走向繁荣富强的伟大人物。
除了...
寥寥几人。
“格林哥哥，这是怎么回事？”玛丽震惊的看着眼前一切。
“最高祭司...”洁西卡神情复杂的看着已然逝去的最高祭司。
“领主阁下。”布朗先生神情凝重，仿佛明白了什么。
“各位，我们接下来可有得忙了。”
格林打个哈哈笑道。
“咦，苏菲姐姐怎么，怎么也跟其他人一样？”
玛丽看了眼格林身旁正在沉沉睡去的师父，不解的睁大双眼。
格林没有回答。
望着此生的挚爱，格林虽然心底无限不舍，但仍然勉强挤出笑容。
“没有为什么，希望之地的新领导者，不应该记得那么多不必要的真相。”
深深望了苏菲一眼，格林郑重对眼前几人说道。
“我们目前的局势很危险。”
他单刀直入的下令，“但为了人类，为了世界，我需要各位出一臂之力。”
弑神，凡人不可能达成的壮举。
但如果那个神祇主动配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