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代码微光

作者:半身侏儒 更新时间:2025/9/29 8:44:45 字数:2248

回响殿堂的仪式以惨痛的代价告终。虽然成功定位了威胁源头,但参与仪式的吟唱者们灵魂受创,短期内无法再动用大型灵能。奥伯龙长老也元气大伤,需要静养。整个艾恩·希德的防御和治愈能力,因为这次仪式而暂时被削弱了。

村落的气氛再次紧绷起来,甚至比锈潮来袭前更加压抑。花期节带来的短暂欢愉被一种无形的恐慌取代。普通的精灵们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都能感觉到长老们的沉重和巡林者们陡然提升的警戒级别。

海因里希成了连接这一切的关键节点。她带回的信息——关于能量网络的阻塞、关于人为的侵蚀、关于那个位于锈林核心的坐标——彻底颠覆了精灵们对锈蚀的认知。这不再是单纯的环境灾害,而是一场有预谋的、针对他们生命根源的战争。

奥伯龙长老在休养前,下达了命令:暂时放弃一切非必要的对外活动,全力巩固村落防御,同时,派出最精锐的小队,由伊瑟拉带领,对海因里希提供的坐标进行远距离侦察,绝不可贸然深入。

任务的危险性不言而喻。深入锈林核心,面对未知的、能直接攻击母亲树意识的敌人,生还几率渺茫。

出发前夜,月光被铁锈色的云层遮蔽,只有母亲树的光辉勉强穿透夜色,洒下斑驳而微弱的光点。

海因里希坐在自己树屋外的平台上,望着远处黑暗中那片令人不安的、泛着诡异磷光的铁锈密林轮廓。她能感觉到体内系统在安静地运转,似乎因为“合作”过一次,对她的排斥感降低了一丝,但那种冰冷的、非我族类的本质并未改变。

轻盈的脚步声传来。是莉亚拉。

不同于往日的活泼,此时的莉亚拉脸上带着明显的忧虑。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用发光藤蔓编织成的护身符,上面镶嵌着一小块温润的绿色宝石——似乎是母亲树脱落下来的碎屑。

“给。”莉亚拉将护身符塞到海因里希手里,声音有些低沉,“明天你就要和伊瑟拉姐姐一起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这个,带着。里面注入了母亲树的祝福,也许……也许能让你感觉舒服一点。”她指的是海因里希一直存在的排异反应。

海因里希看着手中散发着柔和生命能量的护身符,又看向莉亚拉写满担忧的碧绿眼眸。一种陌生的、被称为“感动”的情绪数据流,艰难地穿透了系统逻辑的过滤。

“……谢谢。”她轻声说,将护身符握紧。宝石传来的温润触感,确实让她体内躁动的能量回路平和了一丝。

“一定要小心啊,”莉亚拉忍不住抓住海因里希的手,她的手心有些冰凉,“我知道你很厉害,连锈潮都能挡住……但是,那里不一样。伊瑟拉姐姐说,那里是连光芒都会被吞噬的地方……”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海因里希能感觉到莉亚拉的恐惧。她不太会安慰人,只是反手轻轻握了握莉亚拉的手,生硬地保证:“逻辑分析……生存概率存在。我会……遵循战术指令。伊瑟拉……是优秀的指挥官。”

她试图用理性的分析来安抚,但效果似乎有限。

莉亚拉看着她那副认真计算概率的样子,又是担心又是想笑,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总之……你们都要平安回来。我……我会在这里,和吟唱者们一起,努力让母亲树好起来!”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眼中却闪着泪光。

送走莉亚拉后,海因里希继续坐在原地。没过多久,另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平台边缘的阴影中。

是伊瑟拉。她已经换上了全套巡林者装备,皮甲上涂抹了隔绝气息的植物汁液,长弓背在身后,腰间的箭袋满满当当。她看起来冷静而专注,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

“还没休息?”伊瑟拉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能量循环调节。无需深度休眠。”海因里希回答。这是实话,这具身体对睡眠的需求远低于生物体。

伊瑟拉走近了几步,目光落在海因里希还握在手中的护身符上,眼神微动。“莉亚拉给的?”

海因里希点点头。

“她很喜欢你。”伊瑟拉陈述道,语气听不出情绪,“把你当成了重要的朋友。”

海因里希沉默了一下,黄金瞳在夜色中微光闪烁:“朋友……定义复杂。但我理解……‘不希望失去关联个体’的情感模式。”

伊瑟拉似乎对她的这个回答有些意外,侧头看了她一眼。“你呢?”她突然问,声音低沉了几分,“你希望……失去我们这些‘关联个体’吗?”

这个问题超出了海因里希预装的所有社会学模型。系统瞬间给出了无数基于利益、生存概率、任务目标的分析,但没有一个能直接回答这个简单而直白的问题。

她卡壳了,黄金瞳里闪过一丝罕见的、类似于“困惑”和“挣扎”的神情。最终,她选择了一个基于事实的回答:“你们的存续,与我的……生存和目标,目前存在正相关性。而且……”她顿了顿,似乎在检索合适的词汇,“莉亚拉的笑容……伊瑟拉你的箭……奥伯龙长老的信任……这些‘数据’……并不令人排斥。”

这大概是她能表达的、最接近“不希望失去”的语句了。

伊瑟安静静地听着,夜色掩盖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嗯”了一声。

“明天,跟紧我。”她转移了话题,语气恢复了巡林者的干脆利落,“锈林深处的环境会干扰感知,能量场混乱。你的那种‘能量视觉’可能会受到影响。信任我的判断,就像……上次那样。”

她说的是锈潮之战中两人背对背的战斗。

海因里希看向她,认真地点了点头:“明白。我会将你的指令序列……设为高优先级。”

伊瑟拉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海因里希的肩膀——一个短暂而有力的接触。“休息吧,即使不需要,也尽量保存能量。”

说完,她转身,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在夜色中。

海因里希独自坐在平台上,感受着肩膀上残留的、属于伊瑟拉的微凉触感和坚定力道,又低头看了看手中莉亚拉给的、散发着温和光晕的护身符。

系统依旧在冰冷地运行,清除协议的阴影依旧盘旋,前方是吞噬光芒的未知险境。

但在此刻,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夜色里,来自精灵少女的祈愿和女战士无声的信任,如同两颗微小的光点,在她那由逻辑、数据和冰冷金属构成的内心世界中,顽强地闪烁着。

她握紧了护身符,黄金瞳望向伊瑟拉消失的方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生存概率……需要重新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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