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回到家，甩开书包扑向电脑。显示器幽幽的蓝光亮起。
教沈阳下载Steam的过程堪比教我奶奶用智能手机，不过至少他没搜出什么"Steam游戏管家"。
帝国时代4的进度条很慢，而我正好也很急；好友栏里Storm的名字亮着在线状态。老奚和沈阳的头像也相继亮起——很好，沈阳下的是正版，也没给我整出什么《帝国时代4：破解版》。
我的光标在Storm的聊天框上悬停；我有点犹豫，要不要先打个招呼。
"你还有多久下完？"
她先跳出来了。字里行间透着不耐烦。
"快了，"我敲键盘的手有点抖，"90%了。"
"快点，我可不想等你。"
点开她个人资料——帝国时代4，200小时。我勒个。这女人是把军训时间都拿来打游戏了吗？胜算似乎不高。
不管了，计划启动。
"你作为老玩家，"我慢慢敲字，"是不是该让让新玩家啊？"
"啊？为什么？"
"你看，老玩家有经验有手感…"我故意停顿，"等等，你不会是怕输吧？"
"什么？我才不会！"她秒回，"你到底想咋样？"后面跟着个猎头蟹的表情。
"别急嘛，"我勾起嘴角，"我只是想，你让我选游戏模式，这样如何？"
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反复三次后，终于弹出新消息：
"行。你今天肯定会输。"
“如果我赢了呢？”
“那不可能。”
“万一。”
“那我就公开向你道歉。”
我切到三人小群，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日本文明的基本教程都看了没？"
沈阳秒回："当然了！让村民吃羊伐木采金子，然后拼命出日本武士冲爆对面！"后面跟着个奇怪的表情包。一个粉色的老鼠？怪。
"好，这就对了。"我转头艾特老奚，"你也一样。"
老奚发来个翻白眼的表情："早背熟了。但是我也想玩一下直接升级到城堡的玩法。"
没错，这就是我的绝杀计划——无论高高云辰选什么文明，我都会选择"八人混战"模式。表面上所有玩家互相敌对，实际上老奚和沈阳会掐着秒表同时点击匹配，伪装成随机路人混进战局。
"记住，胜利条件是摧毁对方所有的地标和城镇，"我最后确认战术，"开局正常发育，等我法兰西骑士找到Storm的基地坐标，就在群里发信号。"
沈阳发来语音："然后我们三家的兵海直接淹过去！让她尝尝社会的毒打！"
老奚冷静补充："前提是你别把武士造到人口卡住，然后还在那点。"
我深吸一口气，在游戏里创建好房间。八人混战——选中；准备战斗了。
"进了。"我在群里发出最后一条消息，同时向Storm发出邀请。
游戏加载画面缓缓展开，城镇中心，农民，羊群，鸢尾花旗帜高高飘扬。我的骑士们即将踏平那片未知的迷雾——而高高云辰的帝国，注定要在今夜沦陷。
我一边猛点鼠标让村民砍树采金，一边紧张地盯着玩家列表。两家日本文明准时出现在3P和6P位置——很好，老奚和沈阳都成功混进来了。
高高云辰选的拜占庭文明赫然排在2P。这文明我记得建筑很好看，还有神奇的喷火车。
"探路中。"我在群里发消息，操纵法兰西骑士在地图边缘游走。草丛里突然窜出几个英国长弓手，我的骑士差点被射成筛子，血条见底时狼狈逃窜。
终于，在左上角发现插着紫色旗帜的城镇中心！农民正在橄榄林里忙碌，根本没想到死神即将降临。
"左上角！集结！"我在群里怒吼。
沈阳突然哀嚎："不是啊！我这边被阿拉伯的骆驼兵射爆了！"
"别管了！"我疯狂敲键盘，"所有兵力全部拉到左上角！"
屏幕右下角弹出老奚的日本武士部队，左边冒出沈阳的残兵败将。三家军队潮水般涌向高高云辰的基地——日本武士举着大太刀冲锋，法兰西骑士马蹄震天，混着沈阳那几个弓箭手——或者说弓足轻。
中国哨塔开始放箭时，我在语音里大喊："拆她城镇中心！"
屏幕上的战况惨烈，绞肉机般吞噬着部队。日本武士的铠甲被火焰烧焦，法兰西骑士在箭塔的弹幕中逐个倒下，沈阳那几个弓兵早就变成地上的尸体。
但高高云辰的城镇中心终于彻底破碎——她显然没料到开局就被三家围攻，经济区被拆得七零八落；即便如此，她依然用快速的微操，几乎完全报销了我们的部队，并坚守了一阵。
这是明智的选择，因为我们的基地也在同时受到攻击；只要她拖得够久，就有机会在我之后才输。
与此同时，其他家也没闲着；她的隔壁家，派出的骆驼骑兵已经侦查到这片战场，准备带着农民前来瓜分残余的资源。
当然，这对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GG。"我在Steam聊天框里，对着Storm敲出这两个字母，顺手把战报截图发群里；她已经败了。老奚和沈阳已经开始欢呼着约明天早饭了。
我们三家残兵很快被其他玩家清出战场。当我最后一个农民被骆驼骑兵追着砍死时，高高云辰的回复才姗姗来迟：
"？"
那个问号孤零零悬在聊天框最底部.
"再来一局。"
高高云辰的回复很简短。我只好在群里央求那两个家伙："再陪我来一把！"
老奚发来个打哈欠的表情："最后一局啊；我等会还得陪我妈做剪贴画。"
依旧是八人混战房间。这次她秒选日本文明——行，那我选中国，用诸葛弩会会她的武士。
"这把稳的！"沈阳在语音里兴奋地嚷嚷，"我要玩那个龙之骑士团，旗子看起来很帅啊。"
倒计时结束，玩家列表刷新时我的心凉了半截——老奚的ID没出现在列表里，取而代之的是个随机玩家的蒙古文明。
"老奚没排进来！"我在语音里压低声音，"沈阳你别慌，按指挥来…"
屏幕上的农民还在砍树，沉默而高效。
没事，没事。思考。要不择手段地去赢。想想龙之骑士团的特点…
龙之骑士团的兵种很贵，但确实硬又猛，类似德意志历史上的条顿骑士团，主打一个精锐；一个能当两个打，但造价也是两倍。我盯着屏幕快速思考："沈阳，多出点国土佣仆！采金多派点人！"
"就是那个扛大剑的对吧！"沈阳兴奋地敲键盘，"已经在爆了！"
没错，就是这个，扛大剑的顶级佣兵——国土佣仆，虽然护甲低，但在混战中非常强悍，堪称狂战士。
我这边全力生产诸葛弩，肉木金像流水般消耗。高高云辰的日本文明在右上角展开，密密麻麻的农田开始在地图上蔓延——这么快就开始种田了？
"部队就位。"我指挥着联军潜伏在森林边缘。中国的火长矛骑兵在树影间蓄势待发，德意志的国土佣仆握着巨剑，摩拳擦掌。
当她的神社准备开始建造时，我在群内语音里大喊："冲！"
我的火长矛骑兵率先冲出树林，火箭直接把神社烧成火炬。沈阳的国土佣仆碾过农田，畅通无阻，大剑挥动时逃跑的农民如麦子般倒下。
高高云辰的武士和长矛兵终于从前线返回，涌入战局。德意志剑士立刻迎上去绞杀成一片，我的诸葛弩在后方齐射——箭雨笼罩战场时，屏幕几乎都被弹道轨迹填满了。
但日本武士的强大护甲，让他们面对两家军队，依旧有一战之力——正如我们第一局体验到的那样。
更糟的是，她的长矛兵偷偷迂回，攮死了我的数个骑兵。我的兵力逐渐被削减，眼看无法抵挡；可恶，不会被她翻盘吧。
更后方，蒙古人的弯刀已经开始砍我们后方的伐伐伐伐木工了。我心一横，直接把所有农民拉上前线——经济？不要了！我操作着准备牺牲后方，用农民将蒙古骑兵引到高高云辰的基地。
成功了，蒙古突骑越来越多，啸叫着追杀过来；而沈阳那边，新一批国土佣仆——或者说最后一批佣仆，扛着巨剑加入战团时，整个左上角局势已经乱成一锅粥。诸葛弩的箭矢、武士的刀光、农民混在兵堆里，蒙古骑兵还在外围游走偷袭，时不时射出一箭。
"烧她地标！"我对沈阳喊话，火长矛骑兵调转方向冲向日本文明的重要建筑——藏造仓库，现在只能全力烧她的地标，只要地标烧完，就能赢！
火焰腾起的瞬间，高高云辰的武士明显出现了操作停滞——她大概在疯**作武士回去救场，但巨剑佣兵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们用最后的生命拖住了那些武士。
已经来不及了。最后一个诸葛弩倒下，地标建筑也已摧毁，农田被烈焰吞没，而城镇，最终在漫天火星中轰然倒塌——旁边的蒙古骑兵没有暂停，直接冲向了下一家，继续烧杀抢掠。
列表里，日本阵营的旗帜消失了。
随后，英格兰的早期火枪兵清扫了我们的基地，一点不剩。我和沈阳的屏幕先后变成灰白——但足够了。
高高云辰的ID没有变化，没有说话。
我慢慢敲出GG，这次加了句："说好的道歉呢？"
她的状态栏从"游戏中"变成"在线"，最后彻底暗下去。没有回复，没有认输，只有Steam好友列表里那个灰暗的头像。
我摘掉耳机，窗外路灯把树影投在天花板上。沈阳在群里刷了一排烟花表情，老奚发了句"明天早饭你请"。
关机时主机箱的嗡鸣声渐渐消失。我把脸埋进枕头里，嘴角可能咧到了耳根。
胜利。不顾一切地，胜利。
第二天校车摇摇晃晃驶向学校时，我特意扫视了整个车厢——没见到栗色头发。奇怪，高高云辰居然会迟到？
在校门口包子铺排队时，我多买了个肉包准备塞给老奚。热腾腾的蒸汽糊在眼镜片上，差点撞上突然出现在晨光里的身影。
高高云辰就站在校门正中央；是那股熟悉的气息，雪松般冷冽。周围进校的学生都不自觉放慢脚步，所有人的视线像聚光灯般打在我们身上。
"对不起。"
她说完这三个字时睫毛快速颤动，突然低头从我身边跑过。我清楚地看到她用手背抹过眼角，栗色发梢在转身时甩出细碎的水光。
周围瞬间炸开窃窃私语："哇靠开学第二天就分手？""牛逼！""你看把人家女生弄哭的，不是那个人吗…"
我僵在原地，手里的肉包差点掉地上。这场景任谁看都是——我把高岭之花甩了还把她惹哭了！
沈阳不知从哪冒出来，用力拍我后背："哥们！你太行了！"
如此如此，那般那般。惨烈的战斗换来的却是不变的误解——这正是历史一遍遍诉说的道理。而我，经由鲜血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