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校车摇摇晃晃，我习惯性地扫视车厢，依然没看到那个栗色头发的身影。高高云辰难道天天都踩点或者迟到？
不过，邢昱辰倒是出现了。她上车后目光锐利地扫了一圈，看到我时停顿了一下，但似乎觉得车厢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便一言不发地走过来，在我旁边的空位坐下。然后，她掏出手机，戴上耳机，面无表情地看起了UFC综合格斗比赛视频，屏幕里两个肌肉壮汉正在笼子里肉搏。
我也乐得清静，一路无言。
到了教室，时间还早，里面没几个人。邢昱辰把书包往自己座位一扔，径直走到我桌前，单刀直入：
“怎么样，心理委员？有进展了吗？知道什么了？”
我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事瞒着她可能更麻烦，便压低声音说：“我猜……高高云辰的父母，情况可能比较特别。她好像对游戏里关于家庭的内容特别……敏感。”
邢昱辰听完，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看来她早就有所猜测。她伸展了一下手臂，肌肉微微紧绷，然后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宣布：
“好。那么从今天开始，这个任务就正式由我接手了。”
“哈？”我立刻反对，“凭什么？朱老师是交给我的！”
她完全无视我的抗议，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架势：“这还不明白吗？我是FBI，你是地方州警。遇到这种涉及学生心理和家庭情况的复杂案件，当然该由我们级别更高的来主导调查啊。你，从旁协助就行了。”
FBI？州警？这又是什么奇怪的设定？！我看着她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彻底无语了。
我忍不住嗤笑一声，没再搭理她这套FBI理论，转身回到自己座位。跟这家伙争辩纯属浪费口水。
很快早读铃响了，英语课代表抱着一沓卷子进来分发。今天的早读内容是半张英语卷，阅读部分生词多，句子又长又绕，一看就知道是老师用来给我们下马威的那种。
我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快速通读文章，然后凭着语感和一点猜题技巧，唰唰唰地把选择题答案填满了。抬头看看周围，大部分同学还在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我起身走到讲台，把卷子交给课代表。往回走的时候，目光扫过邢昱辰的座位。她正咬着笔杆，眉头紧锁，盯着卷子上的阅读文章，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看来是被难住了。也是，连“鲜卑”都要去问历史社的人，让她对付这些“西洋胡文”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一个有点坏的念头冒了出来。我放轻脚步，悄悄走到她旁边，俯下身，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快速而清晰地说：
“ACD，CBAD。”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先是茫然，随即迅速聚焦，意识到我报的是阅读题的答案顺序！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直起身，走回自己座位之前，留下轻飘飘的一句：
“现在，我们是同犯了，ninjia sama。”
坐下后，我心里有点暗爽。这套阅读题我很有把握，答案基本不会错。现在压力给到邢昱辰了：如果她信我，把答案抄上去，就能轻松过关，但也坐实了“作弊同犯”的身份；如果她不信，或者出于纪律委员的操守不写，等着她的就是英语老师——甚至班主任的“亲切关怀”。
早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就要响了。邢昱辰还在座位上僵着，笔尖悬在卷子上方，迟迟落不下去。周围的同学陆续起身交卷，讲台上的卷子越堆越高。
最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讲台前，几乎是把自己的卷子拍在了那摞卷子最上面。课代表数了数，确认收齐了，便把整沓卷子整理好放在讲台一角。
整个过程，邢昱辰都抿着嘴，脸颊有点不自然的红。交完卷子转身往回走时，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眼神里混杂着羞恼和一种“你给我等着”的威胁，然后飞快地低下头，几乎是逃也似的溜回了自己的座位，把脸埋进了胳膊肘。
哼哼。果然。她最后还是选了抄我的答案。
我心里那点恶作剧得逞的快感冒了出来。因为有打游戏的需求——尤其是那些没汉化或者汉化质量比较差的欧美RPG，逼得我不得不多少要读一点英文原文，久而久之，阅读能力倒是被磨炼出来了。这点难度，小意思。
不过，这下“同犯”的绳子算是系紧了。
我正暗自得意，余光瞥见斜前方的高高云辰似乎微微侧了下头，视线在我们这边短暂停留了一瞬。难道她注意到了刚才我和邢昱辰之间无声的交锋？这家伙，表面上对周遭漠不关心，其实一直在细微地观察吗？
但她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标准的扑克脸，低头翻着英语书，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我的错觉。不留痕迹，就像她一贯的风格。
第一节课就是英语。老师拿起讲台上那沓卷子，随手抽了几张快速批阅。当她翻到其中一张时，眉毛挑了一下。
“今天早读的阅读题有点难度，”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投向下方，“不过邢昱辰同学做得不错，比昨天有进步，值得表扬。”
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邢昱辰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含糊地说了声“谢谢老师”，表情尴尬得像生吞了一只苍蝇。
“但是，”英语老师话锋一转，用红笔点着卷面，“你这原文依据划得不太准确啊，有点随意。看来解题思路还需要规范。正好，我们今天这节课就重点讲讲怎么做阅读题的时候，精准地划出关键依据。”
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她的答案全是从我这儿来的，能知道依据在哪才怪！这下可好，表扬没捞着，反而被当成了反面教材。
我偷偷看向高高云辰。她依旧低着头，但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淡、极细微的弧度。是在笑吗？看不真切，但那瞬间，她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大概是融化了一点点。
Always Remember，FBI means Warning；永远记住，大地母神的花语是——步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