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睁开眼时，鼻尖首先钻进的是混合着汗臭与草料味的气息。他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蜷缩在一辆摇摇晃晃的木板车上，两侧是捆扎紧实的干草，车外传来粗粝的车轮碾过碎石路的咯吱声。
“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车头传来，赶车的老汉回头瞥了他一眼，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几分警惕，“看你穿着不像咱这儿的人，打哪儿来？”
沈砚之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一件洗得发白的现代T恤，牛仔裤膝盖处还破了个洞。这与周围灰扑扑的粗布麻衣格格不入，更诡异的是，他明明记得自己昨晚还在出租屋里对着电脑屏幕抓狂，因为房东刚发来消息，下个月房租要涨三百，而他银行卡里只剩下不到五百块。
“这是哪儿？”沈砚之揉着发涨的太阳穴，视线扫过车外。土黄色的官道延伸向远方，两侧是稀疏的枯树，天边挂着一轮血色残阳，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还能是哪儿？”老汉啐了口唾沫，“幽州地界，往前再走五十里，就是檀州城。不过劝你别去，城里现在乱得很，听说契丹人又在边境闹事了，守军正挨家挨户抓壮丁呢。”
幽州？檀州？契丹人？
沈砚之的脑子像被重锤砸过，嗡嗡作响。这些地名和称谓，分明是他昨晚熬夜玩的那款名为《燕云十六声》的古风游戏里的设定！他是个历史系研究生，兼职做游戏测评，这款以北宋初年燕云十六州为背景的开放世界游戏，他刚通关不到十二小时。
难道是……穿越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左手手腕突然传来一阵灼热感。低头看去，一道淡金色的纹路正在皮肤上游走，很快组成了一行类似游戏UI的文字：
【重生者：沈砚之】
【当前世界：燕云十六声（现实映射）】
【主线任务：重铸燕云，逆转历史】
【初始状态：无任何技能，无初始资金】
【特别提示：本系统不提供超能力，完成任务可获得生命时长奖励，任务失败则扣除剩余寿命】
【剩余寿命：72小时13分26秒】
最后一行鲜红的数字正在飞速跳动，每一秒的流逝都像针扎在沈砚之的神经上。
他猛地想起游戏里的设定：燕云十六州在北宋初年始终未能收复，最终成为中原王朝数百年的边患。而现在，系统竟然要求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现代人去改变这段历史？更离谱的是，这破系统不仅不给金手指，还要用寿命做赌注？
“小伙子，你脸色咋这么白？”老汉见他半天没动静，又开口道，“是不是饿了？我这儿还有半个窝头。”
沈砚之接过那个硬得像石头的粗粮窝头，喉咙发紧。他现在终于明白那个违背常识的诡异细节是什么了——他一个刚为房租发愁的穷学生，竟然穿越到了游戏世界，还被一个要收寿命的系统绑定了。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下意识摸出来，屏幕已经碎了大半，但还能点亮。这是他穿越前唯一带过来的东西，此刻屏幕上弹出一条短信，发件人未知：
“别相信姓秦的，他给的水有毒。”
沈砚之的心猛地一跳。手机？在这个连活字印刷都刚出现不久的时代，手机怎么可能有信号？而且这条短信是什么意思？姓秦的是谁？
他抬头看向赶车老汉，对方正好递过来一个水囊：“看你噎得慌，喝点水吧。老汉我姓秦，单名一个柱，你叫我秦伯就行。”
沈砚之的目光落在水囊上，又扫过秦伯看似憨厚的脸。对方的手指关节粗大，虎口处有一层厚厚的老茧，但那不是庄稼人的茧子，更像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迹。
“多谢秦伯，我不渴。”沈砚之把窝头塞进嘴里，刻意避开了那个水囊。
秦柱的眼神暗了暗，没再坚持，转回头继续赶车。木板车驶过一个弯道，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队骑马的士兵，黑色的甲胄在残阳下闪着冷光，为首的将领腰间挂着一把弯刀，正是游戏里契丹铁骑的装束！
“遭了！是契丹游骑！”秦柱低骂一声，猛地勒住缰绳，“快躲进草堆里！”
沈砚之来不及多想，一头扎进旁边的干草堆。他透过草缝往外看，只见那队契丹骑兵已经冲到近前，为首的将领用生硬的汉话喝道：“停下！检查！”
秦柱连忙下车，弓着腰赔笑：“军爷，小的就是个赶车的，去檀州城送草料的。”
那将领根本不理他，目光在木板车上扫来扫去，突然抬手一指：“草堆里是什么？”
寒光一闪，一把弯刀已经挑向沈砚之藏身的地方。沈砚之只觉得头皮发麻，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看到秦柱悄悄摸向腰间，那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就在弯刀即将挑开草堆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响亮的呼哨。那队契丹骑兵脸色一变，为首的将领骂了句什么，竟然没再追究，调转马头就往相反方向疾驰而去。
沈砚之从草堆里爬出来，惊魂未定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夕阳的余晖中，一个穿着青色襕衫的年轻公子正勒马而立，腰间悬着一块玉佩，手里把玩着一支竹笛，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多谢公子相救。”秦柱站直身体，语气里没了刚才的谄媚，多了几分警惕。
那公子翻身下马，目光落在沈砚之身上，尤其是他那件破洞牛仔裤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道：“这位兄台的衣着倒是别致。在下苏幕遮，路过此地，见契丹人在此横行，便略施小计吓退了他们。”
沈砚之认出了这个名字。苏幕遮，《燕云十六声》里的重要NPC，表面上是江南来的富商之子，实则是辽国安插在北宋的间谍，擅长用毒和伪装，是后期阻碍主角收复燕云的关键人物之一。
可刚才救了自己的，偏偏就是这个游戏里的反派？
苏幕遮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又道：“看兄台不像本地人，莫非也是要去檀州城？我正好也要去那里办事，不如同行？”
沈砚之还没来得及回答，手腕上的系统纹路再次亮起：
【紧急事件：檀州城将于三日内被契丹人攻破，城内百姓无一生还】
【支线任务：在城破前带出至少三名关键人物（目前可识别：铁匠铺王铁山，药铺李青黛，客栈掌柜赵老实）】
【任务奖励：寿命+72小时】
【失败惩罚：寿命-144小时】
剩余寿命只剩下71小时58分了。
沈砚之看着苏幕遮那张俊朗却暗藏危险的脸，又看了看身旁眼神闪烁的秦柱，突然发现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屏幕上没有短信，只有一张模糊的老照片——照片上是檀州城的城楼，而城楼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穿着牛仔裤的年轻人，赫然就是他自己！
“怎么了？”苏幕遮注意到他的异样，问道。
沈砚之握紧手机，深吸一口气。他不知道这个救了自己的反派到底安的什么心，也不知道秦柱是不是真的想害自己，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几十年前的老照片里。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去檀州城。
“好，那就多谢苏公子了。”沈砚之抬起头，迎上苏幕遮的目光，“只是不知苏公子要去檀州城办什么事？”
苏幕遮笑了笑，竹笛在指尖转了个圈：“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听说檀州城里有位姓李的姑娘，医术高明，想去讨一副药方罢了。”
李青黛！他要找的三个关键人物之一！
沈砚之的心跳再次加速。这个反派，竟然和自己要找的人有关？
秦柱突然咳嗽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快赶路吧，天黑前得赶到城下才行。”
木板车再次启动，沈砚之坐在干草堆上，看着身旁谈笑风生的苏幕遮和秦柱，只觉得后背发凉。他低头看向手腕上不断减少的寿命数字，又摸了摸口袋里那部能接收未来信息的破手机，突然意识到——
这个世界，似乎比游戏里要复杂得多。
而他的重生穿越之旅，从一开始就踏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