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接驳车在香港的街道上缓缓行驶，车头灯照亮前方的柏油路。
苏尹坐在靠窗的位置，怀里抱着装着衣服的袋子。
明皓坐在旁边，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车内很安静。
除了引擎低沉的轰鸣声，还有轮胎碾过地面的沙沙声。
车上只有他们和另外那三兄弟
那三个人坐在后排，正低声聊着什么。
苏尹没有听他们在说什么。
注意力全在窗外飞速后退的夜景上。
霓虹灯牌从视野中划过，拖出一道道模糊的光痕。
高楼大厦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远处的维多利亚港还亮着灯，像一条镶嵌着钻石的丝带。
苏尹盯着那些光点，脑海里却在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
早上的甜品店。
明皓点了她最喜欢的芒果。
他说是通过通感知道的。
那个瞬间，心跳快得不正常。
书店里的那个女孩。
她盯着明皓的脸，眼睛里闪着光。
她问能不能加联系方式。
胸口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
明皓说，抱歉，我有一起的了。
那股堵塞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说不清的轻松。
女装店里。
明皓举着米色风衣站在她面前。
他说，这件很适合你。
眼神里带着某种满足。
那种眼神不像看战友。
更不像看搭档。
维多利亚港的夜色。
明皓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
指尖擦过耳廓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然后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那件外套还带着他的体温。
还有他身上那股干净清爽的气息。
渡轮上。
明皓握着她的手。
十指相扣。
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
他说，我们一起活下去。
那个瞬间，眼泪差点掉下来。
茶餐厅里。
明皓用纸巾轻轻擦过她的嘴角。
动作自然得就像做过无数次。
还有那块菠萝油。
他切下一小块递到她面前。
她张嘴咬下。
整个过程亲密得让人心慌。
街头艺人唱的那首歌。
“我想在你的身边。”
歌词一句句钻进耳朵里。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明皓说，这首歌很好听。
声音很轻，很温柔，带着某种笃定。
苏尹抱紧装着衣服的袋子。
这一整天下来，她和明皓的相处方式已经完全变了。
不再是搭档之间的默契配合。
不再是战友之间的互相信任。
而是......
苏尹不敢继续想下去。
可是心里那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她今天完全是以一个女孩的身份在和明皓相处。
不是机甲驾驶员苏尹。
不是前世的苏毅。
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
和喜欢的人一起逛街，一起吃饭，一起看夜景。
喜欢的人。
这四个字在脑海里炸开。
苏尹的呼吸停了一拍。
她喜欢明皓。
不是搭档之间的信任。
不是战友之间的羁绊。
而是真正的，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这个认知让她心慌。
她从来没想过谈恋爱这种事。
可是现在的苏尹，却对明皓产生了这种情感。
她开始在意他的每一个眼神。
开始渴望他的每一次触碰。
开始依赖他给予的每一份温柔。
这种改变让她惊慌失措。
可是更让她慌乱的是，她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甚至有些享受。
享受被他照顾的感觉。
享受被他温柔对待的感觉。
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苏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车内的空调吹出冷风，带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脑海里全是今天的画面。
明皓的笑容。
明皓的眼神。
明皓握着她的手。
明皓说“我们”的时候，那种自然而然的口吻。
就好像他们本来就该在一起。
苏尹的手指又收紧了一些。
袋子被她抓得变了形。
“苏尹。”
明皓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苏尹猛地睁开眼睛，转过头。
明皓正看着她。
车内昏暗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今天开心吗？”
他问，声音很轻。
苏尹愣了一下。
开心吗？
她想了想，然后轻声说。
“嗯，很开心。”
这是真话。
今天是她重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不用训练，不用战斗，不用担心怪兽什么时候会来。
只是和明皓一起，像普通人一样逛街吃饭。
这种简单的快乐，前世的苏毅从来没有体验过。
明皓笑了。
那种温柔的，满足的笑容。
“那就好。”
他说，声音里带着某种释然。
“以后我们还可以经常出来。”
以后。
我们。
这两个词又在心里炸开。
苏尹的心脏狂跳起来。
快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以后还可以经常出来。
意思是，以后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还会有这样的，两个人一起度过的时光吗？
苏尹不敢问。
她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快速转头看向窗外。
不敢让明皓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怕他会读出她心里的混乱。
怕他会看出她那些不该有的想法。
车窗外的夜景还在飞速后退。
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远处的高楼开始变得稀疏。
基地快到了。
苏尹盯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
她的脑海里还在回放今天的画面。
每一个瞬间都清晰得刺眼。
从早上出发时明皓递给她的休闲服。
到现在车上这句“以后我们还可以经常出来”。
所有的细节都在提醒着她。
她和明皓之间的关系，已经悄悄发生了改变。
苏尹咬了咬唇。
她能感觉到明皓的视线还落在自己身上。
温柔的，专注的，带着某种关切。
那种眼神让她心跳加速。
也让她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手腕突然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
苏尹的身体瞬间僵硬。
她条件反射地想要甩开。
可是明皓的手很稳，很温暖。
那份力道不重，却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坚定。
苏尹的呼吸乱了。
她低头看着两人的手。
明皓的手覆在她的手腕上，拇指轻轻按在她的脉搏处。
然后他的手慢慢滑下来，握住了她的手。
十指相扣。
就像在渡轮上那样。
苏尹的大脑一片空白。
周围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后排驾驶员的聊天声。
引擎的轰鸣声。
轮胎碾过地面的声音。
全都听不见了。
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咚。
快得要炸开。
她能感觉到明皓掌心的温度。
能感觉到他手指的力道。
能感觉到他脉搏的跳动。
两人的手交握在座位间。
车内昏暗的灯光落在他们的手上，勾勒出一幅温馨的画面。
这个画面温馨得让苏尹想哭。
前世的苏毅从来没有这样被人牵着手。
从来没有人会在深夜的车上，握着他的手，给他温暖。
可是现在的苏尹，却拥有了这一切。
鼻子开始发酸。
眼眶开始发热。
苏尹咬着唇，拼命压下那股涌上来的情绪。
不能哭。
绝对不能在这里哭。
不能让明皓看到自己的脆弱。
不能让他看到自己内心的动摇。
她死死咬着嘴唇，用力到尝到了血腥味。
手指却下意识地回握过去。
轻轻地，试探性地，收紧了一些。
明皓感受到了她的动作。
他的手指也跟着收紧，更加用力地扣住她的手。
那份力道让苏尹安心。
也让她更加慌乱。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情感。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明皓。
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车继续往前开。
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
破碎穹顶基地的轮廓出现在远方。
那座巨大的建筑物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灯光从内部透出来，照亮了周围的海域。
苏尹看着那座建筑，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基地快到了。
这一天的相处就要结束了。
她应该感到轻松。
应该庆幸自己终于可以回到宿舍，独自面对这些混乱的情绪。
可是心里却涌起一股说不清的失落。
她不想回去。
不想结束这一天。
不想松开明皓的手。
车在基地门口停下。
司机转过头。
“到了。”
后排的三个驾驶员站起身，拿起自己的东西下车。
苏尹也站起来。
可是明皓还握着她的手。
她转头看他。
明皓也在看她。
车内的灯光很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苏尹能感觉到，他的眼神很温柔。
温柔得让人心颤。
“你的手有点凉，注意保暖哦。”
明皓轻声说。
然后他松开手。
苏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
那份温度消失了。
只剩下冰凉的空气。
她跟着明皓下车。
夜风吹在脸上，带着海水的咸湿气息。
基地的灯光照亮了周围的地面。
远处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苏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脑海里还是明皓刚才握着她的手的画面。
那份温暖还残留在掌心。
怎么也散不去。
明皓走在前面。
苏尹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两步的距离。
两人沿着基地的走廊往宿舍区走。
走廊里很安静。
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荡。
墙上的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面上交织在一起。
苏尹看着地上的影子，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
那两个影子紧紧相随，就像他们这一天的相处一样。
亲密得让人心慌。
走到宿舍区的入口时，明皓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看着苏尹。
“今天辛苦了。”
他说，声音很轻。
“早点休息。”
苏尹点头。
“嗯。”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两人就这样站着，谁也没有先走。
空气里弥漫着某种微妙的气氛。
苏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说谢谢。
谢谢他陪自己度过这一天。
谢谢他给自己买风衣。
谢谢他牵着自己的手。
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她知道，一旦说了谢谢，就好像在和他划清界限。
好像在告诉他，今天只是一次普通的搭档活动。
可是她不想这样。
她不想把今天定义为普通的搭档活动。
因为今天对她来说，意义太不一样了。
“那个......”
明皓突然开口。
苏尹抬起头看他。
明皓的手抬起来，又放下去。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他只是笑了笑。
“晚安，我去外面再透口气。”
他说。
“晚安。”
苏尹也回答。
然后明皓转身，朝着甲板走去。
苏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才转身往自己的宿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