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如此微小的声音,却如同致命毒药渗透进每个人的心里。
更绝望的是,她们其实连王都近卫到底有哪些人都不知道,尤其是乌妮妮,整日沉迷炼金术,却对王宫的事一知半解,沙露拉也从不向她多讲其他近卫的事情。善于使用银锥的近卫,这种事她听都没有听说过。
谜底甚至没有花一秒功夫去思考,因为此刻她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往旅馆里跑。
她直接冲向旅馆,推开大门,乌妮妮和罗努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紧跟在她身后跑进去,大喘着粗气,虚汗流了一身,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紧张。
然而很快,他们也发现了另一件事——窗框都是破碎的,就算从门里进不来,也能很容易从窗户里进来。怎么办?
“……果然,是要封死窗户?”乌妮妮试探地小声问道。
“一个一个封死根本行不通,这旅馆里窗户太多了。”谜底摇摇头。
“不……我,我试试吧……”
乌妮妮犹豫着,终于鼓起勇气走到谜底身前,面向那扇刚被她关上,拿门闩锁住的大门,然后从包里掏出笔和墨水,开始往巨大的门闩上写东西。
“正好实验一下,我的新术式……就叫它‘寒霜封门’好了。”
她飞快地书写着,笔尖从门闩移开的那一瞬间,寒气瞬间攀上大门,接着蔓延到所有窗框,在那里长出细长的冰凌,尖端都非常默契地朝向中心交叉着,像朵冰晶花似的。
她好不容易平复心绪,强打精神让自己稳定下来,把笔和墨水装进包里,深呼吸了好几次。
“这,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如果那个人敢摸一下,他的手立刻就会被冻结。”
“没想到你还挺能干的嘛。”许愿书发出称赞。
“别废话了,我们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
谜底拽着她往大厅深处走,看到那些幽幽地漂浮在空中的幻象,乌妮妮还是很想放声尖叫,但此时的情况并不同,任何尖叫和示弱的行为都无疑是在告诉别人她的位置,因此她放弃了,或者说不是放弃,而是被迫接受“这里本就应该有幽灵”。
二人选择在柜台下面蹲下躲好,这柜台的宽度看上去再藏五个人都绰绰有余。
“我……不会再害怕了。”乌妮妮喃喃自语道,“我不害怕,我不害怕——”
如此原始的加油效果倒是多少也能奏效,为此她暗暗下了多大的决心,只有她自己知道。
另外一边,在镇中回响起的脚步声仍然没有停止,来人走过的地方,似乎连雾气都凝固了。他离旅馆越来越近,看到了乌妮妮设置的机关,嘁地一声,不屑一顾地向大门走去。
如果谁此刻从柜台下探出头向外张望的话,便能够从冰刺的缝隙之中窥见他的真容——
他梳着白色大背头,中间混着几抹绿色,瞳孔也是绿色的,一袭白衣在朦胧雾气中十分显眼,当然最显眼的还要数他那古铜色皮肤和尖耳朵。这是一个高挑的男人,看着二十岁出头,眉宇间有种玩世不恭的气质。
男人在大门前站了一会儿,并没有贸然去触碰,而是低下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小声确认道:“果然,这里是被施加了术式。”
他早已从炎歌那里听到报告,那个黑斗篷不仅抢夺许愿书、掳走乌妮妮,还毁坏了她的黄金法杖,实力非同一般,所以用一般的方法来对付他们肯定是行不通的。
胆敢忤逆女王的穷凶极恶之徒就该受到惩罚。他如此想着,感受着这里残留的细微炼金术痕迹和旅馆内的原质残留,宛如在感受风的流向。
不一会儿,他便跟随着风抬起头。两个拥有原质反应的身形就在里面,奇怪的是,居然还多了一只猫型生物。
难不成是他们捡来的炼金动物?还是给野猫强行输入原质打造的武器?不管哪一种,他肯定都站在他们这边,必要时可以当做敌人一起消灭。
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根银锥,以极快的速度将它撇出,钉在木板门上,巨大的冲力使得它震了一下,柜台后的人都听到了这声震动。乌妮妮蜷缩着努力忍住,让自己不要叫出声,谜底很想探头观察情况,许愿书的眼神却告诉她,不要贸然行动。
“流动的风,这扇门,在此刻请为我打开。”
他伸出手,五指张开,朝向银锥的方向,紧接着念诵出咒语,手向旁边一甩。
刹那间,施加在银锥上的巨大动力让它直直破开大门,以恐怖的速度钉到了前台的酒柜上,只要有人从柜台上方伸出头去看,那颗头就会瞬间开花。
谜底看到银锥时只有一个想法——与沙露拉不同,这家伙真的是奔着杀死我们所有人来的。
“现在出来的话,我还会在女王面前给你们求情。”
脚步声踏进大厅,他四下环视着那些迟缓呆滞的幽灵,眼神中满是不屑。
蜃楼……无聊至极,简直是浪费原质。
听着他越走越近,乌妮妮也快要崩溃了,眼睛只敢死死盯着自己脚尖,害怕一抬头就会和柜台上方突然冒出的一双眼睛对视。
不知为何,他故意走得很慢,像是在挑衅,也像是在宣告“我有能力随时可以抓住你们”。
再这样下去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拜托,拜托了,乌妮妮在心里祈求着,她头一次希望这些幽灵能干点什么,然而他们只是些听不懂人话的虚像。
一个幽灵撞向他,径直穿过他的身子,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和影响。看这个幽灵的模样和轮廓,应该是服务员,正要去前台后面拿登记簿。
前台……后面。
他注意到这个事实,嘴角上扬。
幽灵踏进前台的那一刻,乌妮妮离它的身体只有毫厘距离。那种朦胧和粘稠的感觉钻进她瞳孔深处,她拼命地努力,忍着不叫出声音,身体的本能却还是无法抗拒,往后瑟缩,可后面除了抽屉和柜子空无一物。
她的头就这样撞到抽屉把手,吃痛乱晃的手在地上不断摸索,碰到一个圆球大小的疙瘩,十分不显眼,若不是伸手触摸,几乎没人知道它在哪里——
下一秒,二人一猫身下的地板迅速凹陷,或者应该说是向下倾斜。
一阵叮咣的巨大响动之后,他们便滚成一团掉了下去,整个过程不过五秒。当他终于探头向柜台后面看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踪迹,只剩下打开的地道,里面一片漆黑,不知道通向哪里。
微弱的风从入口处钻出来,拂过他的面庞,而刚才还能感知到的那几个拥有原质的身形,此刻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
“没必要追。”
说着,他转身。不管掉到哪里,他们都凶多吉少。
窗户上的冰刺已经消失,他哼了一声,果然不是长期的。以炼金术学徒的水平,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他最开始就没想按照沙露拉的意思,放过她亲爱的妹妹。
任谁都能看出这个女人在隐瞒,实际上妹妹早已和那个强盗是一伙的了,所以她不是人质,而是帮凶,就这么简单。
他决定先将这个事实藏在心里,暂时不告诉其他人,万一隐瞒的事情在女王面前败露,沙露拉就会遭到除名,和“那家伙”一样。
“等着吧……”
他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
“你会为了无用的亲情付出代价的。”
地道内部深不见底,二人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如同弹球一般,在这狭窄的通道里翻滚,身上被撞得生疼,要不是有厚衣物保护,恐怕早已经浑身青紫了。而罗努就没有那么好运,他小小的身体几乎要在旋转和翻滚中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们才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再浮空,被一片坚硬的地面接住。疼痛变本加厉地反馈过来,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乌妮妮额头上流下。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比第一次用许愿书传送时还要难受得多。
“有病吧?谁挖的地道,这么长,又不是有什么宝贝在里面……”
许愿书狼狈地向下摊开,看样子也被这长距离移动耗光了精力。
谜底一动不动躺在不远处,呆呆地望着上方,罗努更是像死了一样趴着,满身都是泥土。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乌妮妮,她感觉到这里温度异常地低,地面和墙壁都很平整,结着一层厚厚的霜,明显是之前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但最近一段时间没有人来。
谜底也察觉到了周围的环境有问题,接着,辛克莱说过的话唐突浮现在她脑海。
“我的尸体到现在还被埋在这座镇子的地下呢,就因为那是一具散发着诅咒的不祥躯体。”
“喂,我说。”许愿书艰难地翻身,合上自己,“难不成你也想到了?”
“嗯,是啊。”她叹了口气。
很难不往那里去想。如果把这个事实告诉乌妮妮,她那么胆小,一定会吓得晕过去,再说,辛克莱的尸体也不一定真的就在这里。
谜底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土:“我们往前走走看吧,说不定有出口。”
但是没有谁跟着她站起来,他们都已经累得精疲力尽了。
“那好吧……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再走。”
没办法,她只好坐下,等到所有人都恢复了精力再继续向前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