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克俄柏局办事处 更新时间:2025/10/3 8:24:09 字数:3553

时间已经进入深夜,原本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变得稀疏起来,远处传来白袍子巡逻的脚步声,偶尔还能听到盘查路人的喝问声。

之前外面的街道只是飘着一些细小的雨滴,现在天空似乎看准了时机,开始倾泻起冬日里罕见的暴雨来。

明明帝都最宜人的季节就是这个冬季,但这几天的天气却反常得像是春夏之交的闷热,让人烦躁不安。

酒馆里的客人已经全部离开了,原本为了掩人耳目而选择坐在角落处的克劳蒂亚一行人,现在反倒变得格外醒目,更何况旁边还站着汉斯这样的庞然大物。

不过除了在吧台后面擦着杯子、时不时会偷瞄一眼的酒保之外,也没有其他人注意到他们这伙人了。

事后克劳蒂亚会好好找那个酒保谈谈,确保他不会在外人面前多嘴,她向来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死神旨意……三百年前的那场瘟疫?可是……”

克劳蒂亚小心翼翼地开口,面对教廷的执行官,即便是最基本的质疑,也需要斟酌词句。

维尔纳没有打断她,而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得到默许,克劳蒂亚才将话说完:“据我所知,带来瘟疫的蝇王不是早已被圣剑讨伐了吗?一场被彻底消灭的古代瘟疫,怎么会和现代的帝都扯上关系?”

“彻底消灭。”维尔纳玩味着这个词,仿佛在品尝什么有趣的佳酿,“这正是历史学者们争论了三百年的问题。我们消灭的,究竟是灾难的源头,还是仅仅是它的一个载体?”

维尔纳身体微微前倾,胸前的银十字架在烛火下晃动着冷光,无形的压迫感让克劳蒂亚下意识地抓紧了椅背。

“克劳蒂亚小姐,”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帝都出现的疫情,从病理症状上看,与当年的死神旨意记录高度吻合,这并不像巧合。”

他的说辞与佩尔如出一辙,但这并不能说服克劳蒂亚。

克劳蒂亚定了定神:“我不是医生,但基本的常识还有。三百年前的医疗水平和政府执行能力,根本无法与现在相提并论。过去无法应对的自然天灾,放在今天或许只是一个有迹可循的流行病。我更相信科学的判断,而不是三百年前的魔王传说。”

“说得很好,”维尔纳赞许地点了点头,然而话锋一转,“但你的全部推论,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上——它必须是自然的才行。”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酒馆里温暖的炉火。

克劳蒂亚感到喉咙发紧,她不得不咽了口唾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这场瘟疫是人为的?”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维尔纳用指关节轻叩桌面,清脆的响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三百年前,在血族内斗中落败的巴力家族逃到撒丁岛,用死灵魔法召唤出了蝇王,那场史无前例的瘟疫才会爆发。”

他停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锁死克劳蒂亚,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有理由怀疑,现在有人在帝都,重演了巴力的行径。”

克劳蒂亚感到一阵眩晕,紧紧抓住桌子的边缘,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

“证据呢?”她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

维尔纳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证据就是你刚才给那个佩尔医生检查的这位兄弟,虽然你在第一时间用治愈魔法压制住了发热之类的表面症状,但病毒还老老实实地在他体内待着呢。现在看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一直在旁边警戒的那个随从突然从椅子上滑倒在地,痛苦地把身体扭成了扭曲而怪异的姿态。

他的脸逐渐涨红,不断发出一些破碎而低沉的呼噜声,就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在掐住他的脖子,而他对此完全无能为力。

此时的克劳蒂亚也顾不得维尔纳那让人极度不适的目光了,她迅速招呼另一名被眼前景象惊呆的手下帮她稳住局面,不让这个可怜的家伙继续无助地扭动身体撞倒周围的桌椅。

随后克劳蒂亚像之前佩尔做的那样,伸手扯开他的领带,希望这样能缓解颈部那看不见的压力,同时比佩尔更加粗暴地撕开了他胸前的衬衫,崩飞的纽扣在木地板上弹跳着发出哐当的回响。

“这是什么鬼东西……”

眼前的景象让克劳蒂亚利落的动作突然凝固住了,那些已经暗淡得几乎要消失的黑色斑点此刻全部重新浮现出来,甚至以更加迅猛的姿态侵占着所剩无几的空白区域。

随从发出的呼噜声越来越沉重,已经消肿的甲状腺像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让人担心会不会像气球一样爆开,把里面积蓄的不知名液体溅得整个酒馆到处都是。

“保持呼吸!”

克劳蒂亚晃了晃脑袋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她伸手从西服内衬里摸出一把带着刀鞘的短刀,插进侍卫挣扎着张开的牙关中卡住,维持基本的气道通畅。

当手指触碰到那些疙疙瘩瘩的疣状赘生物时,她的手臂上激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那股涌出的恶臭更是让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与其说这是疾病,倒不如说更像是中了某种可怕的毒。

克劳蒂亚的另一只手按住了侍卫颈部肿大的甲状腺,空气中开始逐渐汇聚起莹绿色的光点,最终在她掌心形成了一团柔和的绿色荧光,让酒馆里的火光都显得黯然失色。

“神赐的光魔法确实是个好东西。”维尔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可惜,只凭这样是远远不够的。”

克劳蒂亚口中念念有词,全力维持着治愈魔法的输出,但她明显能感觉到无论自己如何用精神力调动元素来催动魔法,随从身上的生命力都在源源不断地流失着。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试图用一块抹布去堵住一个装满水即将崩裂的木桶,木板之间出现越来越多的缝隙,自己只能徒劳地挪动着那块小小的抹布去捕捉那些缝隙,最后任凭无力感一点点支配自己的精神。

“已经结束了。”

不知什么时候维尔纳蹲在了克劳蒂亚身旁,他伸手把克劳蒂亚的手从侍卫已经不再动弹的身体上移开。他的手指冰冷如铁。

“你说的……都是真的……?”克劳蒂亚苍白的脸上满是汗珠,嘴唇也在微微发颤,这既是过度使用魔力导致的虚脱症状。

怀疑的念头一点点从克劳蒂亚心底消散,现在她只知道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而她正站在那一切的正中心。

虽然还伴随着一些恐惧,但并不算太多,克劳蒂亚很清楚恐惧对改变现状没有任何帮助,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保持冷静。

维尔纳拍了拍裤腿站了起来,黑色长袍在他身后垂落下来:“这场瘟疫已经在悄然发生之中,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是人为制造的产物。我和汉斯奉圣座之命,在追寻瘟疫的源头,也就是所有死灵术的使用者。我们怀疑,这次的瘟疫与那位佩尔医生有着密切的关系。”

“死灵魔法?我认识目前在帝都活动的所有法师,这里面没有你所说的那种人。”

克劳蒂亚差不多缓过劲来,她慢慢地站起身,在此之前不忘把同伴牙关处的短刀取出来,并合上他瞪得浑圆的双眼。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一些:“而且到目前为止,我也不知道我应该协助你们的理由。我是在协会在籍、有正规施法资质的法师,我只是提供一些魔法技术上的咨询,还不至于被烧死。”

说完这番话,克劳蒂亚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她知道自己这是在冒险,但她必须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线。

“大胆。“汉斯突然开口,他的声音低沉如雷,“在圣座的执行官面前,你也敢讨价还价?”

维尔纳抬手制止了同伴,然后转向克劳蒂亚,脸上依然挂着那个阴冷的笑容:“确实,会使用死灵术的人非常稀少……不过光是即将爆发瘟疫的这个消息,就足以让你大赚一笔了不是吗?而且,我们怀疑佩尔医生很可能是一个异端。”

维尔纳的最后这句话让克劳蒂亚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维尔纳继续用那种和蔼却让人毛骨悚然的语气说道:“那我也就不继续卖关子了。枢机的情报网遍布整个南陆,你和佩尔医生之间的关系,黑市和布雷默尔的合作关系,这些情况我们都已经掌握得一清二楚。”

“……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克劳蒂亚的声音里充满了掩饰不住的局促。

维尔纳慢条斯理地说:“你们为那间医院弄来了大量的尸体,以前是提供老布雷默尔,现在则是给佩尔,而且据我所知还有一次搞到了一个活人,我记得名字是……特洛伊?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虽然明面上是她父母自愿把她卖给佩尔的,但事实上是老布雷默尔在私底下做了手脚,让他们不得不开出佩尔能负担得起的价钱吧?”

克劳蒂亚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这些本应是早该被人遗忘的陈年旧事,现在却被教廷的执行官查得一清二楚。

维尔纳继续说道,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敲在克劳蒂亚的心上:“我对检举你们没什么兴趣,毕竟这对父女确实是帝都医疗技术的顶梁柱。但问题在于,我们怀疑佩尔根本不是老布雷默尔的养女,她可能是与死灵术相关的……另一种存在。”

维尔纳没有把话说满,却也让整个酒馆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克劳蒂亚感到自己的双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与死灵魔法相关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而如果自己与那种有违人伦的东西有牵连的话……

“我愿意提供一切帮助。”她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

维尔纳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我要你做的事情都已经写在纸条上了。”

他的手在桌上重重一拍,随即转身朝着酒馆的出口走去,黑色长袍在他身后扬起:“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圣座的意志不容延误。”

汉斯跟在他身后,两个黑袍身影在门口停顿了一下。

维尔纳回过头来,胸前的银色十字架在昏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对了,如果你敢有任何背叛我们的想法……总有火刑柱为异端准备着。”

说完,两人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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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洛伊?”

佩尔回到家中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对着漆黑空洞的房间大声喊道,但回应她的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还有几声细碎的吱吱声。

佩尔转身摔上房门,重新走入了雨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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