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摆脱掉梅博胜那混合着极度兴奋、难以置信和无数奇葩问题的轰炸，狄光只觉得身心俱疲，比连续加班三小时还要累。他正想赶紧溜回自己的小公寓，然后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但一辆普通的黑色旧轿车无声的滑到他面前并停稳。
车窗降下，露出了父亲狄云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他目光如炬，平静的看了狄光一眼，声音沉稳，不容置疑：“上车，回家。你应该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
狄光心里“咯噔”一下，最后一点侥幸心理彻底破灭。他拉开车门，果然看到后座上姐姐狄鹤和妹妹狄苹正挤在一起。狄鹤脸上带着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玩味笑容，冲他眨了眨眼；而狄苹则是一脸纯粹的好奇和难以抑制的兴奋。两人这表情，显然是已经在家庭小群里交流过“凤凰”和“体育馆奇闻”了。
狄光默默地钻进车里，坐在了副驾驶。车厢内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只有引擎平稳运行的微弱声响。最终还是狄鹤先开了口，语气带着调侃：“可以啊老弟，听说今天不是凤凰，换皮肤了？还挺时髦，玩起金乌巡天了？动静不小嘛，老爹那边监控警报差点响炸了。”
狄光猛地抬头看向父亲的侧影。狄云从内后视镜里看了儿子一眼，淡淡道：“异常能量波动，尤其是高能级的、未登记在案的波动，异常局自有监测手段。更何况，事发地附近还有我们的人。”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你反应很快，处置也得当，没造成伤亡，这是最重要的。”
父亲没有责怪，反而先肯定了结果，这让狄光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但巨大的困惑立刻涌了上来。“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狄光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切和一丝委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会变成……那样？还是不同的样子？那个声音……凤凰，又是什么？这身……这身‘行头’到底算什么？”
他一口气问出了积压在心里所有的疑问。狄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如同一位引导学生的导师般反问道：“你先告诉我，你使用这力量时，是什么感觉？是祈求某个神明赐予你力量，还是感觉调动了自身内部的某种东西？你看到的那些应力、气或者野兽，是虚无缥缈的，还是如同数据流一样客观存在的？”
狄光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不是祈求……就像，就像本能反应。感觉身体里……不，好像是更深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涌出来了。看到的那些……很真实，就像红外热成像仪看到的温度分布一样，是客观存在的。”
“很好。”狄云点了点头，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记住这种感觉。这就是我们和你理解的魔法少女最大的不同。”
“我们所掌控的，并非唯心的、寄托于神明或信仰的虚幻之力。它不是魔法，至少不是童话里那种。它更像是一种……基于庞大经验数据库和特殊算法的人形外部计算设备，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掌握数值化这些能力的方法，都是靠魔法少女这种经验公式来解决问题。”狄云平静的像是在做学术报告，
狄鹤接过话头，用更通俗的方式解释道：“就好比，普通人看到一栋楼，就是楼。但我们能‘看’到它的结构应力分布，知道哪里是薄弱点。普通人看到一个人，就是人。但我们能‘感知’到他的情绪波动、气血状况甚至思维信息的模糊流向。我们的能力，是去‘调谐’这些不平衡，‘修复’这些异常。所以老爸常说，我们是‘系统的调律师’。”
“那……那些衣服……”狄光想起了那身华丽又羞耻的装扮。“信息态的外在投射。详细的回去再说，呵呵，你妈妈可是等不及想看到新女儿了。我要专心开车。”一直安静听着的狄苹此时小声问：“那……哥哥以后也会像鹤姐姐一样，成为很厉害的‘调律师’吗？”
狄云从后视镜里看着儿子，目光深邃：“那得看他选择的是哪条道路了。”
已经有些过时的轿车驶入了一处平平无奇的住宅区（我要体现这个家庭的清廉，觉悟高）。打开那扇熟悉的锈迹斑斑的铁门，母亲李芳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到门口，显然已经恭候多时了。平时对儿子较为严厉的李芳，此时仔仔细细的抚摸着儿子的脸庞，关心地说，“刚刚救同学没受伤吧？”在确认儿子完好无损之后，她脸上的担忧终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抑制不住的好奇，“欸，脸变光滑了耶，痘痘也少了，是凤凰的功劳吗？”
狄光感到有点不自在，“妈，我没事......”李芳立刻笑了起来，“儿子回家怎么搞的跟做客似的？快进来，我要好好看看我的，女儿。”她在女儿这里故意加重了口气。这让狄光更加不适。父亲的声音也从身后传来，“给妈妈看看你那两个形态，我也采集一些数据，然后我们好好谈谈。”
狄光被狄鹤狄苹一左一右架到客厅中央，看到含笑的姐姐和母亲，还有星星眼的妹妹，狄光长叹一声，“好吧。”一阵金光闪过，她再次变成了“金乌”，“这就是我今天用的形态。”（她身姿挺拔，如傲雪寒松。一头流金般的长发并未披散，而是用一支形似振翅飞鸟的金色发簪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线条分明、英气逼人的脸庞。眉宇间自带一股锐利与沉静，眼神灼灼，仿佛内蕴日光。
她身着一袭赤金二色为主的战裙，看上去像轻飘飘的纱绫。上身是贴合身体的金色锦帛制成的交领襦衣，袖口收紧，便于活动。腰间束着一条黑色为底、绣有金色太阳纹样的宽腰带。下身的战裙分为两层，内层是便于行动的赤色长袴，外层则是一片片层叠如羽翼般的金色甲裙，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流光溢彩。
最为显眼的是，她修长的双腿上包裹着一双光泽流转、仿佛用金线织就的过膝长袜，袜口饰有黑色的鸟羽纹样。而她的双足，则踏着一双饰有金乌纹章的黑金双色高跟鞋，稳稳地立于地面，同时手持散发着金光的两米多长的长铍，既有古风，又奇妙地融合了力量感。）
“嗯，继续，我数据记录好了。还有凤凰吧，把她也叫出来。”还未等母亲他们发出惊叹，父亲在旁边认真的记录些什么。又一次，他清晰地听到自己骨骼舒展的轻鸣，同时感受到如绸缎般冰凉顺滑的长发瞬间延展、垂落至腰际。光芒在他周身织就战衣：主体是炽烈的金红色，形似振翅凤凰的羽翼纹路流转其上；上身是贴合身躯、凸显英气的短襟战袍，双臂覆盖着层叠的轻型羽甲护臂；下身则是同样纹路的战裙，裙摆边缘如同燃烧的火焰；一双包裹着修长双腿的赤金色丝袜熠熠生辉，足蹬一双鞋跟锐利、饰有凤凰尾羽金纹的高跟战靴。 一柄修长的、剑格如凤凰展翼的长剑悬于左侧腰际，而她的右手中，则握着一把由无数光羽凝聚而成、微微开合间便有流光溢彩的羽扇。
狄光感觉自己的视野被拉远了，好像有一种更温暖，更感性的思维掌控了“驾驶席”。他感到自己像是在“脑海深处”“望着”凤凰的一举一动。
“我是凤凰，也是狄光，父亲大人。”凤凰朝父亲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这就对了，刚刚那个僵硬的金乌像是吃坏了肚子一样，浪费了好看的脸蛋。”母亲发出赞叹。凤凰顺滑地滑入李芳的怀里，开始撒娇，“妈妈真好～”完全无视了脑海里那个想要钻入地缝里的男性狄光。
父亲很快处理好了数据，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开始发言，“如你所见，不同的形态，会侧重不同的能力方向，也会影响你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模式。”他撇了一眼在李芳怀里撒娇的凤凰。凤凰清咳一声，坐直了身体，闭上眼，男性狄光感到自己“浮出水面”，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爸，你继续说，我在听。”狄光强压下身体各处的不适应，正襟危坐，像个刻板印象中的淑女，李芳在一旁差点笑出来。“但这并非神降，而是个人潜能的不同表达方式，相关的研究正在进行，具体机理尚不明确。但是，关键不在于你变成了谁，或者是什么性别，而在于你选择去做什么。”父亲的语言沉稳而有力，“总而言之，你变成女生这事上板上钉钉了，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他顿了顿，“但是毛主席教导我们，妇女能顶半边天，要成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而你，既是男性又是女性，理应对你提出更高的要求，天塌下来，就由你这个高个子去顶！放心吧，人民会支持你的，人民才是真正的神明。”这话掷地有声，在凤凰的视野中，狄光仿佛看到了父亲97年在台海危机的炮火中前进。
“要是还有疑问，可以去找你在大学的师兄占星宇。”父亲递过来一张照片，照片中是一个女研究员，正在使用某种魔法，狄光在凤凰状态下，瞬间就认出了女性的师兄，心中巨震，原来自己不是孤例，“现在她叫占羡雨，主要研究方向就是魔力魔能。还有其他的一些例子，我就不赘述了。至于明天，呵呵，当一天女生适应一下吧，你接下来估计会进入一个不稳定期，时时刻刻有变为女生的危险，早点适应也好。”
七点的钟声敲响了，母亲李芳看到狄光这面色惨白的样子，拍了拍手。“好了，困难而复杂的事情以后慢慢想，现在该吃饭了。”“那我变回来。”狄光立刻想要摆脱初为女性的不适感。李芳微微一笑，拖长了语调，“不～行～，你在做题的时候会觉得做题做太多吗？”“这！”狄光无法反驳，但是肚子此时适时地发出了实质性抗议，她脸红了，“好吧，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晚餐桌上，气氛意外地轻松。李芳特意做了狄光平时爱吃的红烧肉和清炒时蔬，但摆盘时却悄悄多放了一副粉色的碗筷，推到狄光面前。“试试这个，女孩子多吃点蔬菜皮肤好。”狄鹤在一旁憋着笑，给狄光夹了一筷子青菜，“补充维生素C，说不定能让你这身‘行头’更闪亮哦。”狄光瞪了姐姐一眼，却忍不住被饭菜的香气吸引，小口吃了起来。她发现，女性形态下的味觉似乎更敏锐了，食物的味道层次分明，甚至能尝出母亲手艺里那份独特的温暖。
父亲狄云安静地吃着饭，目光偶尔扫过餐桌边那张旧全家福——照片上还是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的组合。他放下筷子，平静地说：“明天，去拍个新的吧，摆在这个旁边。以后咱们家就是三朵金花了。”狄光感到一阵无奈，脑海里的凤凰却雀跃起来，仿佛在说：“早该如此！这才像话！”狄苹兴奋地拍手：“好呀好呀，我要和姐姐们穿姐妹装！”狄光只能默默扒饭，心里吐槽：这日子简直像坐过山车，还是不带安全带的那种。
饭后，狄光又想逃回自己的房间喘口气。“抓住她。”李芳笑着下令，狄鹤和狄苹立刻像猎豹般扑上来，一左一右架住狄光，脸上挂着“奸诈”的笑容。“妈，这算不算非法拘禁啊？”狄光挣扎着抗议。李芳叉腰笑道：“这叫家庭团建，促进姐妹感情。今晚你就老老实实当我们的换衣人偶吧！”
于是，狄光被拖进姐姐的房间，开始了漫长的“时装秀”。妹妹狄苹翻箱倒柜，找出各种小饰品和衣服，一会儿要求狄光变成金乌形态cos女将军，一会儿又切换成凤凰形态模仿神话仙女。最让狄光崩溃的是，狄苹不知从哪儿翻出一套经典“软绵绵”魔法少女裙，粉嫩蓬松，还配着白色丝袜和魔法棒。“姐，快换嘛！这个超可爱的！”狄苹眼睛闪闪发光。狄光内心哀嚎，但凤凰在脑海里疯狂怂恿：“试试嘛！多有趣！”她只好硬着头皮换装。
一开始，狄光尽量避免看向镜子和“自己”的裸体，换丝袜时手指笨拙，差点扯破。但渐渐地，在狄鹤的调侃，“哟，腿型不错嘛”和狄苹的赞美，“姐姐好漂亮！”中，她奇异地习惯了。穿脱丝袜的动作变得流畅，甚至开始注意起裙摆的褶皱和发饰的搭配。她不能否认，心中潜藏着一丝喜悦——那种对美丽事物的本能欣赏，仿佛被今晚的闹剧唤醒了。凤凰在她脑海里哼着歌：“看吧，我就说你会喜欢的。”
入夜后，狄苹抱着枕头溜进狄光的房间，撒娇道：“我们六岁后就没睡在一起了，凤凰姐姐，咱们一起睡嘛。”她撅起小嘴，眼睛湿漉漉的。狄光第一反应是拒绝：“我都多大了，这像什么话……”但狄鹤也跟了进来，一把搂住狄光的肩膀：“怕什么？又不会掉块肉。还是说，你害羞？”脑海里的凤凰更是激动得恨不得亲自跳出来：“答应她！答应她！”最终，在姐妹们的簇拥和凤凰的“精神轰炸”下，狄光叹了口气，挪出位置。
三姐妹挤在一张床上，狄苹很快抱着狄光的胳膊睡着了，狄鹤则轻声讲起自己刚成为魔法少女时的糗事。黑暗中，狄光听着姐姐平稳的呼吸和妹妹的呓语，第一次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宁。身体的异样感还在，但被家人的温暖包裹着，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她闭上眼，心想：也许这就是“实践出真知”吧——通过亲身体验，连最别扭的事也能慢慢习惯。而脑海深处，凤凰满足地叹息一声，仿佛在说：这才是家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