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长缨在手,服务人民

作者:久远寺樱 更新时间:2025/10/3 12:00:01 字数:4584

狄光在人才公寓的单身床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触摸自己的喉咙。没有熟悉的喉结,指尖所及是一片光滑的皮肤。她叹了口气,撑起身看向床头镜——镜中依然是那位红发金瞳的凤凰少女。

“不行,今天得变回去……”她集中精神,试图压制体内那股炽热的力量,呼唤那份属于男性的冷峻质感。

然而,一个清晰、娇嗔又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意念直接在她脑海深处响起:“今天不准变回去!我不同意!”狄光浑身一僵。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凤凰像被宠坏的小公主般鼓荡起来,坚决地抵抗着她的意志。

“顶多给你金乌用!”凤凰带着一丝狡黠,“能量分你一点,样子嘛……就保持现在这样挺好的。当女生嘛~很好玩的,傻弟弟!”随着这股意念,一股白金色的流光勉强覆盖她的身体,力量特性切换到了金乌的冷静模式,但她的外貌、声线、乃至身上的睡衣,都顽固地保持着凤凰的女性形态。这种“金乌内核,凤凰外壳”的别扭状态,让她哭笑不得。

“你这简直是霸权主义……”狄光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或者说,对着体内的凤凰——无奈地抱怨。但凤凰只是懒洋洋地回应,“就这样,爱要不要”。她叹了口气,放弃般地打开衣柜,拿出那套鬼使神差买下的女装。“好吧,至少今天不用纠结穿什么了。”动作意外地流畅,米色连衣裙、黑丝袜、金色高跟鞋,一气呵成。仿佛这身体,或者说她体内的那个“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装扮。

打车来到占羡雨的研究室,推门而入的瞬间,狄光被眼前的景象震住。占羡雨正背对着她,坐在布满全息屏幕的工作台前。此时的她是完整的形态:一头流光溢彩的蓝色长发如数据流般垂落,背后伸展出四只纤细灵活的机械臂,同时处理多个信息流;左半边脸被精致的银白色金属面具覆盖,其上闪烁着细微的蓝光。

“小光,你来了。”占羡雨没有回头,但一只机械臂轻盈转来,递给她一杯刚泡好的热茶。“坐吧。你的能量场很紊乱,凤凰在抗拒回归,对吗?”狄光接过茶,坐下后忍不住倾诉:“现在不光是变不回去的问题……师姐,我感觉‘她’——凤凰,自己的主意越来越强。今天早上甚至直接‘拒绝’了我变回去的尝试,只肯把金乌的力量给我用。”

占羡雨闻言,金属面具下的嘴角微微扬起:“很有趣的现象。这说明你的内在人格整合进入了新阶段。放松,别抗拒她,让她出来和我聊聊,我给你检测一下。”

狄光犹豫片刻,终于放弃抵抗,将意识的主导权让出。再开口时,她的神态和语气变得活泼甚至有些娇憨,“师姐好,初次见面,我是凤凰!傻弟弟老是不听我的,不愿意让我出来,你劝劝他嘛!”凤凰开始撒娇。

二人谈话并等待结果期间,一个快递机器人送进一份密封信件。占羡雨拆开扫了一眼——是一份孕检报告。凤凰与狄光都瞬间瞪大了眼睛,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占羡雨看着她,脸上是一种复杂的神情——混合着幸福、坚定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轻抚小腹,语气温柔却清晰:

“小光,很意外,对吗?但这是我个人的选择。”她特意强调“个人”二字。“我爱我的伴侣,我们渴望一个完整的家庭,而所谓的魔法让这成为可能。这份体验,让我对‘守护’有了更深的理解。”

“凤凰对你而言不再是被动的能力,而是正在成为你意识的一个主动组成部分。试着去倾听‘她’的需求,或许‘当女生很好玩’这个朴素的念头背后,有你需要领悟的课题。”她话锋一转,眼神锐利起来:“但这仅仅是我个人的道路,绝非性转者的义务或必然归宿。我们的核心身份是‘系统调律师’,是战士。个人的生活选择,无论是什么,都不能动摇这个根本。”

检测结果出来了。占羡雨在了解到清明节时狄光和狄鹤对泥石流的不同处理方案时,转过身,娴熟地烫杯、沏茶,将清茶推至狄光面前。茶香袅袅中,她抬起眼,目光清澈深邃。她说,“小光,你姐姐说得对,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你熟读诗词和历史,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狄光点头。

“你现在就像是‘长缨在手’——拥有凤凰与金乌之力,这柄‘长缨’锋利无比,足以缚住最凶暴的‘苍龙’。这是你的优势与责任。”她语气转而深沉:“但你必须清醒,并非你遇到的每一个问题,都是需要去‘缚’的‘苍龙’。”

“清明时的‘山怒之灵’,本质是自然能量的淤积,更像需疏通的‘洪水’。你用‘长缨’硬‘缚’,或许成功,却会堤毁坝崩。你姐姐的‘冰封’,实则是更高级的‘疏导’,是理解本质后的举重若轻。”

“作为‘系统调律师’,我们的首要任务是‘调’和‘律’,是让系统恢复平衡,而非一味地‘斗’和‘破’。将‘长缨’对准真正的‘苍龙’,才是英雄本色;若对准需抚慰的‘山灵’或需修复的‘机器’,便是用力过猛,迷失方向。”

她看着狄光若有所悟的表情,微笑道:“长缨在手,更要懂得何时出鞘,何时归鞘。匹夫之勇不可取,辩证之法才是根本。你如今要修炼的,不是更强的力量,而是更准的‘眼力’——看清事物本质,区分‘苍龙’与‘非龙’的眼力。这种眼力,终究要通过阶级斗争,生产斗争和科学实践中,才能锤炼出来。”

随后,占羡雨向狄光推荐了罗思福。“她和你我一样,但观点与我不同。她认为魔法身体是用于战斗和生产的精密仪器,坚决反对将之用于生育。她将全部热情投入现金流分析,是真正的商业魔法少女。她能教你更精密的控制方法。”

占羡雨微笑总结:“你看,我们选择了不同的生活,但这不妨碍我们并肩作战。因为在我们之上,有更重要的共同身份。个人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但只要警报响起,我们就是冲向第一线的魔法少女。大方向是为人民服务,这就够了。”她将检测报告和罗思福的电话号码一起推给狄光,“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走在暮春的阳光下,高跟鞋在石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街角面包店飘来的香气、远处公园里孩子们的嬉笑声,这些平日里被焦虑忽略的日常细节,此刻却显得格外清晰。她深吸一口气,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或许,‘长缨’的第一个课题,就是先好好吃顿早饭,然后……试着享受一下这小半天?”

狄光深吸一口气,在意识里轻声说道:“姐,你来吧,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当好女生。这半天……交给你了。”

“好耶!傻弟弟真贴心!看我的!” 凤凰的意识欢呼雀跃,仿佛被赋予了莫大的信任。瞬间,狄光感觉身体的主导权轻巧地切换,步伐变得更为轻盈,视角也似乎抬高了一点,对周围色彩和细节的关注度陡然提升。

凤凰直奔女装区,眼睛发亮地掠过一排排衣裙。“这件碎花裙好春天!像把花园穿在了身上!买嘛~买嘛~”

狄光,“不行!图案太乱,像三色防雨布。旁边那件纯色的就好,利落。”凤凰:“哼,傻弟弟不懂!……不过,你这可是在挑女装哦~”她瞥了眼狄光意念中那件剪裁优良的米白色衬衫裙,“这件好像……也挺显气质的?好吧,这次听你的!”凤凰发现,狄光的“直男审美”有时能过滤掉过于浮夸的元素,找到经典耐看的款式。

在周有福的柜台前,凤凰拿起一个金灿灿的夸张耳坠:“这个!blingbling的,多闪!”

狄光:“太高调了,太昂贵了!干活会刮到。而且我不喜欢打耳洞!那个小星星的素圈就挺好。”凤凰又开始撒娇:“不要!天天在车间,好不容易出来玩!”但当她试戴那个素圈时,镜中的自己确实有种干练的优雅。她犹豫了。

最终,凤凰买下了素圈耳夹,同时“妥协”地给自己加了一条色彩活泼的丝巾。她总结道:“好吧,你的‘实用’和我的‘好看’加在一起,好像……更高级了?”狄光无奈的说,“你有没有听到钱包的哀鸣?”凤凰俏脸一红,“知道了~”

凤凰站在奶茶店前,盯着菜单上“芝士葡萄”的图片移不开眼。狄光的意识忍不住嘀咕:“这一杯28块!够买九瓶可口可乐了!可口可乐才是这个世上最好喝、最实在的饮料!”

凤凰的反应既不是否定,也不是顺从,而是一种带着新奇体验的“包容”:她捧着那杯昂贵的奶茶,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浓郁的芝士和清甜的葡萄在口中炸开,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层次丰富的味觉体验。“嗯……你说得对,可口可乐是很好喝,像……像一种可靠的、不会出错的老朋友。”

她在意识里回应,语气像在分享一个重大发现,“但这个,像一场小小的、五颜六色的冒险!傻弟弟,我们以后可以既喝可乐,也偶尔尝尝这个吗?就像……既要有老朋友,也要有新冒险!”狄光的声音越来越小,“我讨厌冒险和不确定的东西......”这一刻,狄光感受到的不是价值观的冲突,而是一种视野的拓宽。

此时,一位看起来彬彬有礼的年轻男子上前搭讪:“您好,请问可以认识一下吗?您的气质很特别。”凤凰立刻挂上礼貌而疏离的微笑,轻轻摆手:“谢谢,不过不用了,我在等人。”语气温和但毫无转圜余地。

男子识趣地离开后,狄光在意识里长舒一口气,一种“安全过关”的安心感弥漫开来。而凤凰则传递来一种带着些许得意的情绪:“看,处理得不错吧?既没伤人家面子,也没给自己惹麻烦。我办事,你放心!”

当夕阳西下,凤凰心满意足地踏上归途时,狄光默默地回顾着这半天。他被迫用一个新的视角观察世界,开始真正理解师姐说的“倾听她的需求”。他发现,“她”的需求并非无理取闹,而是对美、对生活乐趣最直接的渴望;而“他”的谨慎和实用主义,也并非枷锁,而是让这份渴望能安全、持久存在的保障。

这半日,没有战斗,却完成了一场重要的内在磨合。

夕阳将天空染成暖橙色。凤凰踩着金色高跟鞋,心情轻快地走在回公寓的路上。经过一个老旧的居民小区门口时,她敏锐的感知捕捉到一阵细微的、焦虑的能量波动。

她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老人正用手杖小心翼翼地探路,另一只手在空中缓慢地摸索。他双眼空洞,对周遭的声音也反应迟缓—这是位视障兼听障人士。他正试图找到小区门的入口,却偏离了方向,手杖敲在了旁边的水泥墩上,显得有些无助。

“帮他一下!”这个念头在凤凰心中本能地升起。她快步上前,没有出声(意识到老人听不清),而是轻轻握住了老人在空中摸索的手。

老人感觉到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扶住了自己,他下意识地用手感知了一下。因为凤凰身材高挑(176cm),手臂线条在魔法少女形态下也并非娇弱型,老人浑浊的双眼虽然看不见,布满老茧的手却传递给他一个基于经验的判断:这是个有力、可靠的“小伙子”。

他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用力回握了一下凤凰的手,“谢谢你,小伙子。我家在……”然后用空着的手比划了几个简单的手势——那是表示感谢和指引方向的意思。在这一瞬间,凤凰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

她帮助了他,但他感谢的,却是一个基于触感而构建出的、存在于他想象中的“高大的小伙子”。她这一整日作为女性所体验的新奇、自由和快乐,在此刻与一个纯粹的、超越性别的“被需要感”发生了剧烈的碰撞。

她脑海中响起占师姐的话:“在我们之上,有一个更重要的共同身份……”凤凰小心翼翼地、像完成一个神圣仪式般,搀扶着老人安全走到单元门口。老人再次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拍拍她的手臂,一切尽在不言中。

告别老人,凤凰独自站在暮色里,许久没有动。“喂……傻弟弟。?” 她在意识里轻声呼唤,语气不再是平时的娇嗔,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嗯?” 狄光的意识回应道,带着一丝疑惑。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凤凰看着自己刚才搀扶过老人的手,“那个老爷爷,他以为我是个‘小伙子’。但他感谢的,根本不是‘小伙子’或者‘大姑娘’……他感谢的,是‘帮助’本身。”

“原来,‘狄光’这个名字,你那份笨拙的、总想扛起责任的固执……并不只是包袱。它……它也是有用的。”这一次,轮到狄光沉默了。他能感觉到,凤凰的认知正在发生某种根本性的转变。她不再仅仅将男性的过去视为需要摆脱的桎梏,而是开始看到其内核中的价值。

“所以,”凤凰的声音恢复了少许活力,但多了一份认真,“我们以后,别老是吵架了。你的力气和我的灵活,加起来……好像能做的事情更多。”这个黄昏的偶然相助,没有观众,没有喝彩,却成了整合之路上一块最坚实的基石。它让凤凰看到,真正的力量,不在于形态是男是女,而在于那颗“长缨在手,心系苍生”的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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