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刚洒满青俊加工中心的标准化厂房,金属表面反射着冷冽而有序的光泽。狄光正穿着得体的女式西装,带领几位重要客户参观生产线,她手持激光笔,温柔地讲解着眼前大型构件的加工工艺、应力分布与质量控制要点,言辞专业,神态从容。
就在这时,厂房大门处的空气一阵扭曲,莉布拉的身影骤然显现。她白发飞扬,紫瞳死死锁定在狄光身上,看到对方如此投入地从事着在她看来“卑微”的生产活动,一股被无视的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狄光——!”她的尖啸打破了车间的宁静。
然而,预想中的恐慌并未出现。警报灯无声闪烁。几位客户在狄光一个“稍等,处理点小麻烦”的示意下,露出无奈的表情,在安保人员引导下井然有序地撤离。韦农六师傅临走前,还拍了拍狄光的肩膀:“小狄啊,动作快点,赶紧打完!”这种深入骨髓的秩序感,让莉布拉感到一拳打在了空处。
“你竟然……还敢无视我!”她彻底失控,身影一闪,裹挟着扭曲的魔力直扑狄光。直到攻击临体前一瞬,狄光才微微侧身,简洁地避开锋芒,同时挥动凤凰羽扇,一道凝练的金焰精准击中莉布拉的手腕关节。“呃!”莉布拉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惊骇地发现,自己种下的诅咒在狄光身上竟感受不到丝毫痕迹。对方的灵魂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合金,圆融稳固。
不等她变招,狄光已与她拉开距离。凤凰长弓在手,绚烂的箭矢如同长了眼睛,每一箭都奔向莉布拉的要害。她利用对车间的熟悉灵活游击,莉布拉诡异的身法和心灵干扰在此刻显得苍白无力。她连连受挫,护身魔力被一次次撕开,狼狈不堪。“不可能!”恐惧终于压过愤怒,她意识到眼前的狄光已非吴下阿蒙。心生退意,莉布拉虚晃一招,强行催动瞬移。
空间转换的眩晕感传来,她心中稍定。这次落点似乎有些微偏差,但无伤大雅。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固有的傲慢让她立刻忘记了这点不适。她出现在加工中心外围的一处物料堆放区,看着远处平静的厂房,忍不住放声嘲笑:“哈哈!我笑那狄光无谋,狄鹤少智!若在此处埋伏一军……”
“哦?是吗?”一个冰冷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莉布拉骇然抬头,只见狄鹤不知何时已立于堆叠的集装箱顶端,怀抱拂尘,周身寒气弥漫。“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无数尖锐的冰棱封死了她所有闪避路线。莉布拉拼着硬受几记冰棱穿刺,吐血强行启动瞬移。当空间转移的扭曲感结束,莉布拉踉跄着现出身形——这里根本不是撤离点,而是一个充满食物香气的员工食堂后厨。
“哈哈……果然还是无人!事已至此,先吃饭吧……”她的笑声戛然而止。广播里传来一个粗犷的、带着嘲弄的男声:“喂喂!那个白毛魔女!想偷吃吗?爷爷请你吃子弹!”食堂一侧的金属卷帘门“哗啦”一声急速升起!一门狰狞的1130近防炮,正缓缓调整射界,密密麻麻的炮口锁定了她!
莉布拉的瞳孔骤然收缩!她尖叫一声,凭借本能将残存魔力构筑成一面扭曲的护盾。“咚咚咚咚咚——!!!”钢铁风暴倾泻在护盾上。护盾支撑了不到两秒便轰然破碎,爆炸的冲击波将她狠狠掀飞。在身体被彻底撕碎前,她呕着血,再次强行启动了那濒临崩溃的瞬移装置。
这一次的空间转移充满了撕裂般的痛苦。当光芒散尽,莉布拉摔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空旷的试车场地。而场地中央,数道身影静静地伫立着。站在最前方的,是神色平静的狄光,以及面带寒霜的狄鹤。
完了。莉布拉的心沉到谷底。她终于明白,从她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她所有的行动和退路,都早已在对方的计算之中。屈辱、愤怒、绝望,彻底吞噬了她。“是你们……逼我的!!!”她嘶吼着,白发狂舞,“一起毁灭吧!!”她将自身连同魔法造物一同过载、引爆,恐怖的黑色闪电开始形成,企图将一切拖入虚无。
然而,狄光的耳机中传来占羡雨冷静的分析:“能量估值误差10%,尚在可控范围内。”
狄光心中大定。她凝视着那团毁灭性能量,一个念头自然浮现:“若能以凤凰的剑裁之……”凤凰的回应在识海响起,“有何不可?”。一柄燃烧着白金色火焰的长剑,凭空出现在狄光手中。她操控长剑浮在空中,剑尖遥指那团混沌,朗声吟诵:“倚天抽宝剑,为汝裁三截!”
剑光如同精密的尺规,切入能量的核心。那团恐怖的黑色闪电,在宏大的剑意下,竟被驯服地分割、梳理成三道温顺的能量流。“一截赠欧,一截遗美,一截还东国。”随着她的诗偈,罗思福在后方操控设备,三道能量流被精准导向预设的虚无坐标,消弭于无形。“太平世界,寰球同此凉热。”
能量散尽,现场只余一片寂静,“战斗还未结束,”远处的占羡雨冷静地提醒,指向勉力支撑的莉布拉,“她还有余力。”狄光颔首,目光冰冷地看向莉布拉:“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怎么改变?你改变不了,只有死!”说罢便挺起长枪准备斩杀莉布拉。
“稍等。她的心灵能力还值得研究。”狄鹤打断她,上前一步,拂尘轻扬,用寒冰冻住了莉布拉的四肢,“已是悬崖百丈冰,更有花枝俏”,又抛出特制的金箍,落在莉布拉的额头上,“看上去是金箍,实际上是能力限制器。戴上这个,你将再无法蛊惑人心。在牢房中好好反省吧!”
震耳欲聋的轰鸣与能量的尖啸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渐渐充盈于耳的、属于现实世界的声音:远处传来的零星警笛,金属碎屑落地的轻响,以及……愈发清晰的人声。
几名身着异常局制服、神情肃穆的工作人员快步上前,动作利落地给瘫软在地的莉布拉戴上特制的魔力抑制镣铐。那曾经萦绕其身的危险紫芒已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片死寂。她被沉默地架起,带离了这片她曾妄图摧毁的战场,等待她的将是冰冷的囚笼与彻底的审判。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股力量如同潮水般涌入这片狼藉的试车场。那是穿着各式工装、携带着不同工具的维修工人们。他们无需过多指挥,便如同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般迅速散开,评估损伤,维修破损点。切割声、焊接光、起重设备的运行声开始有节奏地响起,与尚未散尽的能量余烬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破坏”与“重建”交替的奇景。混乱,却蕴含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秩序感。
在这片忙碌景象的中心,狄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支撑不住,向后瘫坐在地面上。周身那套华丽非凡、燃烧着白金色火焰的战袍,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隐,还原成那身沾了灰尘的女士西装。那头象征着凤凰之力完全解放、耀眼夺目的白金色长发,也仿佛失去了光源,迅速收缩、黯淡,变回了那头黑色短发。
巨大的消耗感如同迟来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汗水这才后知后觉地从每一个毛孔中涌出,顷刻间浸湿了她的额发和后背的衣衫。她大口地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
“我们还行吧?”凤凰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激战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满足和淡淡的炫耀。“太行了,姐……”狄光在脑海中回应,气若游丝,“不过……第一次在金乌形态下强行调用你的长剑……这消耗,感觉身体被掏空了……”
“哼,现在知道姐姐我的厉害了吧?”凤凰的语气带着一丝戏谑,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大敌已除,莉布拉伏法……那你是不是……应该变得更可爱一点了呢?”狄光连在脑海里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只能无奈地“哀叹”:“好,好……都听姐姐的……以后这些可爱的事情,姐姐想穿什么裙子就去穿,想梳什么发型就去梳……我现在,只想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睡觉这项伟大的事业上……”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为她挡住了侧上方的光线。狄光勉力抬眼,看到狄鹤不知何时来到了身边,手里端着一个硕大的、部队常见的铝制饭盒,里面盛满了冒尖的饭菜——显然是食堂老师傅们特意为功臣加足了料。“吃点东西。”狄鹤的声音依旧清冷,但那份关切却如同她此刻递来的饭盒一样,实在而温暖。
几乎是饭盒入手的同时,狄光(或者说,此刻是由疲惫的狄光和乐于享受的凤凰共同主导的身体)眼神微变,那股果断瞬间被一种纯粹的、对食物的渴望所取代。她道谢都顾不上,接过饭盒,拿起勺子,毫无平日那份淑女风范,开始大口大口地、近乎“凶狠”地进食,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额角刚刚擦干的汗水又混着吃饭的热气渗了出来。
狄鹤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笑意,随即恢复平静。她转头对一旁待命的庹金伟简单交代:“金伟,后续的技术讲解和客户安抚工作,你来负责。”
“明白,鹤姐!”庹金伟立刻点头,转身便走向那些正在被引导回来的、惊魂未定又充满好奇的客户们,开始用他专业而沉稳的语调,接上了狄光没做完的讲解。另一边,韦农六师傅已经带着他的技术小组,开始拆卸那台立下大功的1130近防炮。他们的动作熟练得如同在保养一件心爱的乐器,检查炮管,清点剩余的弹药,讨论着液压系统的复位。韦师傅一边用扳手拧着基座螺栓,一边洪亮地笑道:“嘿,这伙计,今天可算是开了荤了!回头得好好给它做个全面保养!”
而在战场边缘相对干净的一角,占羡雨和罗思福已经开始了她们的工作。她们戴着特制的分析目镜和传感手套,正小心翼翼地围绕着从莉布拉身上剥离下来的、那件已经严重损毁的瞬移装置残骸。旁边一个特制的收容箱里,无数细如发丝的数据探针正连接着远处莉布拉头上的金箍,读取着初步的数据。
“空间坐标残留痕迹有些紊乱,但核心结构……符合爱因斯坦的理论。”占羡雨盯着悬浮在她面前的光学屏幕,快速记录着。罗思福的轮椅旁展开数个虚拟界面,她的眼眸中数据流飞速滚动:“嗯。心灵干涉波的频段也捕捉到了,虽然核心被限制器封印,但之前的波动样本足够我们建立模型。这种技术……不像是她独自能完成的,背后或许有更庞大的技术支持网络。”
狄光狼吞虎咽地吃完最后一口饭,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嗝,将空饭盒放到一边。身体的疲惫感因为能量的补充缓解了些许,但精神的倦怠如同厚重的毯子包裹着她。她看着眼前这片热火朝天的景象:维修的工人,分析的研究员,安抚客户的同事,拆卸武器的老师傅……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着,共同消化着这场战斗的余波,并将一切迅速拉回正轨。
她靠在身后一个未被损坏的金属箱上,闭上眼睛。身体的极度疲惫与内心深处的安宁形成了奇特的对比。脑海里,凤凰也陷入了沉睡,只剩下温暖的能量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滋养着她千疮百孔的经脉。风暴止息,钢铁森林中,新的秩序正在创伤之上,悄然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