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实时传输着广场那邪异道场的画面。浓郁的、近乎实质的黑红色煞气如同漩涡般笼罩着广场,透过高清镜头,能清晰地看到被蛊惑的市民们脸上痴迷而痛苦的表情,他们的生命气息正化作丝丝缕缕可见的苍白流光,被强行抽离,汇入中央狰狞可怖的石虎雕像中。
狄云紧盯着屏幕,拳头攥得指节发白。这一种仪式性的虐杀与献祭。他仿佛透过这现代的惨剧,看到了史册上血淋淋的记载,后赵暴君石虎驱使数十万民夫修建华林苑,尸骨填壑;是“猎场围人”,以百姓性命供其射杀取乐;是将谏臣头颅涂漆置于箱中“宴饮传阅”的残忍……这些暴政的怨念,跨越千年,凝结成了眼前这尊吞噬生命的邪物。
“砰!”狄云猛一拳砸在指挥台上,坚硬的合金面板都微微凹陷。他眼中燃烧着怒火,声音因压抑而沙哑:“黑手高悬霸主鞭!这不仅仅是一个暴君!菩提澄所召唤、所供奉的,是千年历史长河中,所有暴君酷吏怨念的集合体!这石虎,就是他们残暴意志的具现化!”
他却又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但是,投鼠忌器!广场上成百上千的市民就是她的人质屏障!贸然强攻,难保这妖孽不会狗急跳墙,瞬间榨干所有人!”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说出那个奢望,“如果……如果此刻能有我们的人,就在那道场内部,就在那邪神的核心地带,直接发难……”
“可是,即使我们能将人隐蔽的送进去,这个人也和荆轲一样,九死一生。”占羡雨忧心忡忡的说。
就在这一筹莫展、空气几乎凝固之际,指挥室的自动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父亲,让我去吧。”
来人正是狄光,但并非众人熟悉的那个金发少女,而是一个身形不算高大,面容一般,戴着厚重眼镜,放进人海中就找不见的少年。他走到指挥台前,狄云才发现儿子的眼眸是瑰丽的玫瑰色,那是凤凰在主导:“我现在的男性形态,魔力波动被压制到近乎普通人水平,菩提澄的感知重点全在魔法少女和强大灵能者身上,绝不会注意到一个腼腆木讷的少年。我可以轻易混入被蛊惑的人群,接近核心雕像,从内部将其破坏,救下市民。”
话音刚落,他眼眸中的玫瑰色立刻褪去,恢复成原本的深棕色,属于狄光自己的意志接续了话语,:“爸,我在训练里流的汗不是白流的。敌人绝对想不到,一个觉醒后成为魔法少女的人,还能逆转形态变回男性。至少在全国范围内,我都是独一份。这份意想不到,就是我们的机会!这也是您当初认可并支持我走这条路的初衷,不是吗?让我去吧!”
狄云凝视着自己的孩子,这个在生理和社会身份上经历了独特波折,却因此拥有了不可思议战术价值的孩子。虽然是他亲手制定了这训练计划,是他批准了这逆向转化的风险性研究,但当真要把这唯一的、如此特殊的“武器”投入九死一生的绝境时,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父性与担忧,还是让他喉头发紧,难以立刻决断。
就在这时,狄光的眼眸再次转为瑰丽的玫瑰色,凤凰用一种抚慰与决绝的声音说道:“父亲大人,毛主席教导我们,中国人民正在受难,我们有责任去解救他们。请您放眼那道场。那里有无数的父亲、儿子、女儿,他们正在恐惧中等待救援,他们的家庭即将破碎。牺牲若不可避免,请让我去!我会撕裂那黑暗!只要我能成功发起进攻,内外夹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凤凰的话语,如同压垮犹豫的最后一根稻草,又像是点亮决心的明灯。狄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犹豫已被钢铁般的意志取代。他重重拍了拍狄光的肩膀,声音沉浑有力,引用了推背图中象征奇兵突袭、深入虎穴的旧日暗号:“左直门里伏金剑,勇士后门入地宫!”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狄光的双眼,一字一句地命令道:“光儿,风萧萧兮易水寒。但是我命令你……壮士一去兮要复还!活着回来!”命令既下,再无迟疑。狄云立刻转向通讯器,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峻与权威:“狄鹤,岳学冰!听令!你们在道场外围展开全部魔力,做出强攻佯动的姿态,吸引菩提澄和石虎的全部注意力!为勇士的潜入,创造机会!”
“是!”通讯另一端传来两位魔法少女坚定的回应。
一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决战序幕,就此拉开。少年(或者说,亦是少女)狄光,整理了一下身上不起眼的便装,喉头虽然发紧,但是他揉了揉太阳穴,强压下如同战鼓的心跳声,“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文天祥的绝笔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随即化为更坚定的信念:“为人民的利益而死,就是比泰山还要重的。”
他就如同最普通的、被好奇心驱使的少年,转身融入了通往广场方向的人流。而在他身后,“仙鹤”和“大鹏”冲天而起,如同利剑出鞘,直指那邪气漩涡的中心。
道场之内,已是一片邪异的地狱图景。先前被蛊惑而来的市民,已有数十人倒毙在通往石虎雕像的道路两旁,他们面容枯槁,身体如同被抽干的躯壳,生命能量早已被吸噬殆尽。得益于异常局前期的紧急疏导与外围封锁,没有更多无辜者涌入这个死亡陷阱,这也使得"养分"的供给稍稍减缓。
石虎雕像上的血光闪烁得有些焦躁,菩提澄脸上那抹妖媚的笑容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他们能感受到外围两道强大的魔法少女气息正在不断冲击、挑衅着道场结界。
整片广场上空阴云密布,黑红色的煞气如漩涡般搅动,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鬼影在其中哀嚎盘旋。然而就在城市另一端,烈士纪念塔巍然耸立,塔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周围环绕着一圈肉眼可见的淡金色光晕,将阴霾牢牢挡在外面,形成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哼,两只不知死活的小鸟......”石虎低沉咆哮,意念中充满了贪婪与淫邪,“待朕吸收了她们的精元,定要将其炼为胯下奴骑,日夜亵玩!”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穿过了外围稀薄的黑气,进入了道场核心区域。那是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少年,身材不算高大,戴着厚厚的眼镜,脸上带着几分惶恐,几分痴迷,正是伪装后的狄光。
菩提澄秀眉微蹙,一道隐秘而阴冷的探测波纹扫过狄光全身。反馈回来的信息让她略微放松了警惕。除了比普通凡人稍高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魔力残留外,并无任何特异之处。显然,这只是一个意外漏网、且被邪气与音乐蛊惑了的普通少年。
“这位施主,”菩提澄的声音带着魅惑的颤音,“你怎么闯到这里来了?是有什么愿望吗?”
狄光仿佛这才从痴迷中惊醒,他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目光炽热地投向菩提澄那妖艳的身躯,声音因激动而结巴:“大......大师!我,我的眼睛从小不好......求您,求您发发慈悲,治好我的眼睛!我......我还想,还想亲近大师,一吻香泽!”他表现得完全像一个被美色与欲望冲昏头脑的懵懂少年。
菩提澄故意流露出些许为难,眼神瞥向中央的石虎。“哈哈哈哈哈!”石虎发出一阵洪钟般的大笑,煞气震荡,“有趣!能绕过外面的封锁,还能在朕与澄儿面前提出如此要求!小子,你有点意思!”
他那石质的眼眶中幽光闪烁,如同审视猎物般盯着狄光,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戏谑,抛出了一个古老而致命的问题:“朝问道,夕死可乎?”
这是一个试探,一个将凡人生命视若草芥的暴君,对另一个“潜在追随者”的终极拷问。狄光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勇气,抬起头,脸上是混合着虔诚与狂热的“向往”,清晰地回答:“朝闻道,夕死可矣!”
此言一出,菩提澄与石虎同时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得意与鄙夷。在他们看来,这又是一个甘愿为“力量”或“美色”献出灵魂的愚蠢凡人。“好!朕便允了你!”石虎的声音带着施舍般的傲慢,“上前来,让朕的神使赐你恩泽!”
狄光脸上立刻涌现出狂喜,他依言迈步,动作略显僵硬而虔诚,缓缓走向那邪恶的核心。越是靠近,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煞气与**能量就越是浓重。他终于来到了菩提澄与那巨大石虎雕像的脚下。他先是扑通一声,朝着石虎的方向恭敬地跪拜下去,姿态卑微。
菩提澄满意地看着脚下这个“迷途的羔羊”,她伸出那只纤长的玉手,轻柔地抚向狄光的头顶,掌心蕴含着足以侵蚀灵魂的邪力,准备一边赐予所谓的恩泽,一边将这个有趣的灵魂也一并吞噬。
她的手,即将触碰到狄光的发丝。就在这一刹那,“轰!!!”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而炽烈的能量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从狄光那看似平凡的躯体内爆发出来!
瑰丽夺目的黄金色光辉瞬间冲垮了所有的伪装,厚重的眼镜在能量激流中粉碎。那卑微跪拜的身影在璀璨光芒中极速变形、拉长——柔顺的金发如瀑飞扬,原本普通的衣物被华丽而充满力量的金乌战裙所取代!
“什么?!”菩提澄的惊骇才刚刚浮现在脸上。
此刻,已是将全部力量、意志与生命都凝聚于这一击的狄光,根本没有半分犹豫!她的手中,一柄由纯粹金乌神光凝聚而成的烈焰长铍已然成型,带着撕裂邪秽、净化一切的决绝,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直刺石虎雕像的核心,那根象征着暴虐与统治的铁柱!
“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这一击,快!准!狠!凝聚了她所有的训练、所有的觉悟、以及身后万千市民生存的希望!“吼——!”石虎发出了惊怒的咆哮,他能感受到这一击蕴含的毁灭性能量!
然而,距离太近了!速度太快了!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粉色的身影竟决绝地横移过来。是菩提澄!她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挡在了石虎雕像之前!
“噗嗤——!”烈焰长铍毫无阻碍地刺穿了菩提澄的胸膛,金乌的净化之力在她体内肆虐。她猛地喷出一口漆黑的血液,妖艳的脸庞瞬间扭曲,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陛下......”菩提澄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平静,“贱妾这具肉身......本就是最佳的祭品......”她的目光投向城市另一端那金光闪耀的烈士塔,“看见了吗......那里的浩然正气......才是您真正的阻碍......击破它......用这座城市的血......完成真正的重生......”
话音未落,石虎雕像轰然炸裂,一个身披玄黑重甲、面目狰狞的巨人从中显现。他手中握着一根缠绕着黑气的铁棍,随手一挥,狂暴的能量便将狄光狠狠击飞出去。
“澄儿!”石虎俯身查看,却发现菩提澄已在金乌神火的净化下化作飞灰。暴怒让他的双眼彻底变得血红,他死死盯住远方的烈士塔,发出震天的咆哮:“朕要血洗此城!”
石虎在狂怒中显化真身,煞气冲霄,他腾空而起,裹挟着漫天鬼影阴兵,化作一道毁灭性的黑红色洪流,直扑城市另一端那散发着浩然正气的烈士塔!下方,道场彻底破碎,幸存的市民在惊恐中四散奔逃。
狄光强忍着伤痛,以长铍撑地,艰难地重新站起。白金色的长发在混乱的能量风暴中狂舞,她仰望着空中那恐怖的魔影,心知真正的、更为残酷的战斗,此刻才刚拉开序幕。
就在石虎即将撕裂长空之际,一声清越的断喝如惊雷般炸响,一道暗金色的流光后发先至,拦在了他的去路之前!
“孽畜休得猖狂!”流光散去,现身之人声线沉静而威严。她身着一套极具宋代风韵的暗金札甲,甲胄严密且精悍,肩甲饰有羽翼,头盔上金色的鸟翼护耳仿佛随时准备振翅高飞,整个人如同神话中大鹏金翅鸟临凡。她身姿挺拔,既具将领的英武,又不失女性的柔美线条,手中那柄暗金色的沥泉枪遥指石虎,枪头震颤,缠绕着湛蓝的水波状能量流。“岳去病在此!”
她拦在石虎的去路之前,声如金铁交鸣,说出了那句承载着新旧两代军人意志的誓言:“撼山易!撼解放军难!”其势,巍然如山岳,不可逾越。
与此同时,一道青蓝色的身影如轻鸿般落在狄光身侧。正是狄鹤,她身着绣有云海鹤舞纹样的道袍,清雅中透着仙气。她轻轻扶住妹妹狄光,目光却已与前方的岳去病一道,一前一后,完成了对石虎的包围。
魔君当前,三位战士鼎足而立,一场决定城市命运的惊天大战,已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