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被形容为艺术时,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了。
毕加索用抽象的《格尔尼卡》回应具象的炮火,现实就会以具象的死亡嘲笑抽象的画作。
几名苏梅克的士兵看到了斯洛夫的样子,一时间愣住了。
他们也见过很多残忍的时候,但现在……
斯洛夫手中的刀已经被血侵得难以握住,他身下的那名黑金士兵连眼球都被切碎,但始终没有停手。
满脸的血浆和脑浆,但脸上却没有嗜血的疯狂。
是恐惧,越恐惧手上的力道就越重。
斯洛夫的每一次刺击都是源自于意识深处莫名形成的自卫行为。
“这里……”当苏梅克的士兵们将视角移开斯洛夫,他们看到了。
看到了黑色的硝烟直冲天空,看到了横到一整条马路的尸体,看到了弹壳浸泡在血液中等待锈蚀……
看到了断肢的士兵、看到了伤势严重,肋骨外露的伤兵、看到了人类的造物毁于人类的造物之中……
“我的……天……”惨烈的战况,持续到慌张赶来的狄更斯找到斯洛夫。
“斯洛夫!斯洛夫!”他看到了斯洛夫的动作,赶忙将他拉开。
狄更斯的嘴里一遍遍的恳求着说道:“战斗结束了!战斗已经结束了!他们也是无辜的,不要再继续了……”
斯洛夫刚想挣扎,但听到是狄更斯的声音,逐渐的停下动作,但身体始终不断的颤抖,巨大的恐惧依然缭绕在他的身上。
……
苏梅克抵达的动静肯定会被捕捉到,在十分钟左右的与近卫营的人交涉后,他们被杰克逊带到阿贾克斯面前。
“是联合国的人?”阿贾克斯站在指挥帐篷里,放着地图的桌子对面,面对苏梅克维和士官问道。
那名士官向阿贾克斯敬礼,随后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阿贾克斯接过证件,仔细的检查过后归还,同时正了正自己的身子。
随后便毫无尊重的骂了一句:“一群科伦和特维拉的猎犬。”
那名士官听到,瞪大了眼,但很快散去情绪。
“有这样的偏见也是很正常,毕竟苏梅克委员会里二分之一的士兵确实来自特维拉和科伦。”那名士官正了正帽子,坦然的说道。
“说说看吧,又是谁家的少爷需要救回。”阿贾克斯想也没想,就说了这句话。
这也足以说明苏梅克委员会在全球的风气确实不怎么样。
“不不不,我们不是为了救回谁,我们这次来是为了调解战争结束的。”苏梅克士官再次郑重的声明,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
这是最臭的理由,对于阿贾克斯来说。
他沉默不语,看着陈旧的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线意味着长达数年的战略安排。
上面的每一个画圈的地方都是一次惨烈的战役。
每个圈上都写着数字,那是阵亡人数。
阿贾克斯死死的看着地图,然后再抬头,怒目圆睁,但又满眼眼泪。
他不再忍耐,声嘶力竭的哭喊道:“凭什么!你他妈的告诉我凭什么停战!!”
阿贾克斯一边拍着桌子,另一只手死死的攥着一把保养得很干净的军刀。
他继续说道:“我们!打了三年!你他妈的知道三年是多久吗?!你们他妈的知道三年!一千多天是多久吗!”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很鼓,意味着里面有很多东西。
阿贾克斯将这个小包扔到那名士官的怀里说道:“你知道近卫营总共换了多少人吗?!这个包里全是我的弟兄!”
“我的弟兄!我的弟兄们啊!你拿什么去慰问他们!他们的家人全都在流亡!他们的尸体我们几乎找不全!”
“然后你们告诉我!你们他妈的告诉我!我们打了三年!你们才来停战!!!”
阿贾克斯情绪激动,猛烈的拍着桌子,手掌被拍得冒血,桌子上留下几道明显的裂痕。
那名士官听完阿贾克斯说完,他打开那个小包……
大约两百张身份牌,意味着至少约两百名正规士兵死亡,两百个家庭的破碎。
里面的还有一些纸条,上面也写上了名字,那些多是临时补充的平民。
此时他们才知道,此时此刻停战有多困难。
在三个小时的沉默过后,阿贾克斯这才恢复情绪。
给手简单的打上绷带,他冷静的对那名士官说道:“我说的不算,但我可以带你去见我的上司。”
“但有个要求,不准携带任何武器,连刀都不可以,我们会暂时保管你们的武器与你们的人身安全。”
“一旦违反要求,请立即离开卡莫纳。”阿贾克斯的眼神冷峻的说道,眼睛里还挂着点点泪痕。
“这……”这个要求换做其他人提出,一般都不会有人接受。
但阿贾克斯之前的那般说辞和他的动作,让士官清楚的知道。
他是一个真正爱国的人,绝不是什么装模作样的军阀或是什么土匪头子。
“好,一言为定。”这名苏梅克士官同意了这个要求,但也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不过就我和另外两名调解官去,其他人在此驻扎,武器在规定的地方放置,绝不会贸然发起突袭。”士官信誓旦旦的说着,同时将自己腰间的手枪放在桌子上。
看了看手枪,又看了看士官的眼神。
当了这么久的军官,还是靠贿赂得来的位置,阿贾克斯难得的笑了一下,打趣的说道:“你这样的人居然没有被别人排挤,好,我同意。”
……
在半天左右的交涉后,爱德华和弗拉德伦点了点头,他们同时拔出自己的M9A3和PM手枪上交给杰克逊,然后登上了装甲车,前往前线要塞。
农场里,苏梅克的士兵们在近卫营里驻扎了下来,他们的武器被妥善且严格的看管,这是士官同意的要求,一个放在其他地方都很愚蠢的要求。
但阿贾克斯在离开前严格限制了不允许伤害,偷窃,侮辱苏梅克的任何士兵。
若换做别人,这些装备早就被偷走了。
苏梅克此次前来也不只是为了停战,他们开来了一辆救济资源给了乔木镇的人们。
经历了两天的战乱,苏梅克的平民们死的无处埋、伤的没药医、饿的没食物,几乎要到了吃尸体的地步了。
但好在苏梅克的及时抵达,这份物资才落实到了民众的手里。
苏梅克的士兵们还帮助清理尸体和安抚战俘情绪,他们严格遵守了维和部队的一切准则。
但面对斯洛夫时,他们束手无策。
“他这个情况……多久了?”苏梅克的医生向狄更斯问道。
“一个多月左右……能治吗?”狄更斯搓着手,不安的问道。
医生看了看周围情况和空气中难以散去的血腥味,机械般的摇摇头说道:“恐怕……不行,这里不适合治疗。”
“那要怎么办,只要能治好他,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接受。”狄更斯的眼里充斥着对医疗斯洛夫的期望和面对最差结果的准备。
“目前来说卡莫纳最好的一个医院,就是位于特遣市场附近的卡莫纳红十字协会了。”
“但那里……想要进去和出来都容易,也相对和平,就是有些东西……”
不等医生说完,狄更斯就打断说道:“没事,无论什么环境我都能接受,只要能治好斯洛夫,只要能……”
只要能……只要……
虚无缥缈的话,连狄更斯自己心里也没有这份底气。
毕竟这里是卡莫纳,这里是战火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