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心跳的预演与“红色”的难题
回到港区那间冰冷的公寓，陈昊感觉自己的心脏依旧在胸腔里余震未消。窗外，东京的夜雨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玻璃，将城市的灯火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晕，一如他此刻纷乱而又夹杂着一丝微弱希冀的心绪。
高桥先生沉稳的声音、那简洁高效的指令，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他的脑海：
“明天下午两点，涉谷区立图书馆，三楼，社科阅览区，靠窗第三个位置。”
“带上……一本红色封皮的书。作为信号。”
指令清晰，目标明确。然而，执行起来却困难重重，如同在布满监控的迷宫中寻找一条生路。
首先，是“书”的问题。
健一严格控制着他的阅读材料。书架上的书籍，要么是装帧精美的艺术画册，要么是符合“佐藤晴子”人设的散文随笔、女性杂志，或是些无关痛痒的小说。颜色也多以素雅、沉稳为主，鲜有醒目的大红色。一本突然出现的、与以往品味迥异的红色封皮书，本身就足以引起健一的怀疑。
他不能冒险去要求，更不能在健一在场的情况下私自寻找或购买。
其次，也是更关键的——如何在没有健一陪同的情况下，独自前往涩谷区立图书馆？
健一虽然因为工作繁忙，对他“单独”外出的容忍度似乎有了一丝微小的提升（比如上次的画廊之行），但那都是在时间严格限定、地点预先安排、且有司机（等同于移动监控）全程接送的前提下。像图书馆这种相对开放、人员复杂、且停留时间可能较长的公共场所，健一绝不会轻易允许。
“必须找到一个合理的、无法被拒绝的理由……”陈昊靠在客房冰冷的墙壁上，大脑飞速运转，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感受着那属于“晴子”的、纤细手指的无力感。
伪装生病？不行，健一很可能会直接叫家庭医生，或者亲自留在家里“照顾”，反而失去外出机会。
借口去看之前提过的“工艺展”？但展览信息需要核实，而且健一可能会要求同行。
拜访“母亲”高桥夫人？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否决了。情感负担太重，且高桥夫人那充满探究和爱怜的目光，让他无所适从，更怕在细节上露出马脚。
一个个方案被提出，又被逐一否定。焦虑如同藤蔓，悄悄缠绕上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客厅传来了开门声——是健一回来了。
陈昊立刻收敛起所有外泄的情绪，脸上恢复成那种带着些许疲惫的温顺，走出客房。
健一看起来比下午出门时更加疲惫，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领带扯松了，眼底带着浓重的阴影，浑身散发着一种处理完棘手事务后的烦躁与冷冽。
“我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瞥了陈昊一眼，“画廊怎么样？”
“很安静，画作……很有现代感。”陈昊斟酌着词句，用轻柔的声音回答，同时观察着健一的脸色。这是一个机会，或许可以试探一下。
他走上前，接过健一的外套，挂好，动作模仿着记忆中日本妻子的恭顺，然后轻声问道：“要泡杯茶吗？你看起很累。”
健一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似乎对他这份突如其来的“体贴”感到些许受用，点了点头，在沙发上坐下，揉了揉太阳穴。
陈昊走进厨房，熟练地烧水，取出茶叶。水壶发出的嗡鸣声掩盖了他略微急促的心跳。他必须抓住健一此刻可能因疲惫而降低警惕的瞬间。
将泡好的热茶端到健一面前的茶几上，陈昊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犹豫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用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恳求的语气开口：
“健一君……明天下午，我……可以再去一次图书馆吗？”
健一端起茶杯的手顿住了，锐利的目光瞬间扫了过来：“图书馆？你去图书馆做什么？”
陈昊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努力扮演着一个渴望获取知识、却又因记忆缺失而缺乏自信的妻子：“我……今天在画廊，看到一些画，好像……有点触动，但又说不清楚。我想，是不是多看一些书，关于艺术史或者……心理学的？或许能帮助我……更好地理解自己的感受，也能……更快地恢复一些东西？”
他刻意将理由与“恢复”、“理解自我”挂钩，这无疑是健一乐于见到的“积极”表现。同时，他提到了“心理学”，这是一个相对安全且宽泛的领域，不容易被具体质疑。
健一没有说话，只是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似乎在权衡这个请求背后的真实性与风险。
陈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微微出汗。他不能表现得太急切，又不能显得太无所谓。
“还是……不方便吗？”他适时地流露出一点失望，声音更轻了，“如果不行的话，也没关系……”
“哪个图书馆？”健一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
“涩谷区立图书馆……可以吗？”陈昊小心翼翼地报出地名，补充道，“那里比较近，环境也相对安静。”他不敢选择太偏远或陌生的地方，那更容易引起怀疑。
健一沉吟了片刻，手指在茶杯壁上轻轻敲击着。陈昊能感觉到那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要穿透这具皮囊，看清里面那个名为“陈昊”的灵魂是否在耍弄花样。
“可以。”半晌，健一终于吐出了这两个字，但紧接着便是严苛的条件，“明天下午一点半，司机送你去。三点半，准时在图书馆门口等司机接你。只有两个小时。不要乱跑，不要和陌生人交谈，手机保持畅通。我会让司机确认你的位置。”
两个小时！从港区到涩谷，算上堵车，留给他在图书馆内活动的时间可能只有一个多小时！而且司机还会确认位置！
条件苛刻得令人窒息，但这已经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陈昊压下心中的激动，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个混合着感激和些许怯生生的笑容：“谢谢你，健一君。我会准时回来的。”
健一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再多言，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茶杯上，仿佛刚才只是批准了一项微不足道的日常采购。
第一步，勉强成功了。
接下来，是更棘手的——“红色封皮的书”。
Part.2 深夜的搜寻与意外的发现
夜深人静。
主卧室里传来健一平稳的呼吸声（或许是装的，陈昊不敢确定），公寓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车灯，在天花板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斑。
陈昊像一只夜行的猫，悄无声息地在自己那间狭小的客房内活动。他不敢开大灯，只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仔细搜寻着每一个角落。
书架已经被他反复检查过数遍。没有红色。大多是米白、浅灰、藏青、墨绿……连一本稍微鲜艳点的橙色或明黄色都没有。健一的控制，体现在每一个细节里。
抽屉里？只有一些基本的文具、便签，以及健一后来给他添置的、符合“佐藤晴子”身份的护肤品和少量首饰。没有书。
衣柜里？除了衣物，空空如也。
难道要去客厅或者健一的书房找？风险太大了。健一的书房是绝对的禁区，而客厅是开放区域，任何不寻常的举动都可能被察觉（他甚至怀疑公寓里是否有隐藏的摄像头）。
一种焦灼感开始蔓延。如果连最基本的“信号”都无法准备，明天的图书馆之行将毫无意义。
难道要空手去？指望对方能凭空认出他这个顶着晴子外壳的“冒牌货”？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颓然坐在床沿时，目光无意中扫过了床头柜。那里放着一本他这几天正在“阅读”的、伊藤教授建议的、关于“创伤后应激障碍与记忆修复”的心理学普及读物——是健一拿回来的，说是“有助于他理解自身状态”。
这本书的封面是深蓝色的，毫无帮助。
但是……书脊？
陈昊心中一动，伸手拿过那本书。书不算太厚，封面是硬壳精装。他仔细摩挲着书的外壳，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书套！或者说，书衣！
很多精装书会有一个可拆卸的护封。这本有没有？
他小心翼翼地沿着书脊边缘摸索。果然！在封面的外侧，他摸到了一层比内页纸张更光滑、更柔软的薄膜！这是一张透明的塑料书皮，用来保护封面的！
一个近乎荒诞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他需要一点红色的东西，不需要整本书都是红色，只需要让书在远处看起来是“红色”的即可。比如……一张红色的纸，夹在书里，或者，包裹在书皮外面？
他立刻开始搜寻红色的纸。这同样不容易。公寓里连便签纸都是白色或淡黄色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
就在他感到绝望之际，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个放着护肤品的抽屉。最里面，有一个被他忽略的、小小的、品牌附赠的化妆棉收纳包。那个收纳包是……鲜红色的！人造革的材质，颜色非常正！
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他轻轻拉开拉链，取出里面的化妆棉，将那个空了的红色收纳包拿在手里。大小……差不多正好可以包裹住那本心理学书籍！
他尝试着将书塞进收纳包里。大小刚好！拉链甚至能勉强拉上一半！一本书，瞬间变成了一个醒目的“红色方块”！
虽然看起来有些怪异，像是个随便用杂物包裹起来的书本，但在图书馆那种环境，一个人拿着一本用红色东西包着的书，坐在指定的位置，这本身就是一个足够清晰的信号了！
就是它了！
陈昊将书从收纳包里取出，把空的红色收纳包小心地藏在枕头底下。明天出发前，再把它套上。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这短短的搜寻过程，竟比面对健一的审视更让他心力交瘁。
他躺回床上，却毫无睡意。明天，将是决定命运的一天。那个在图书馆等待他的人，会是谁？是高桥先生本人？还是他派来的其他人？对方真的能信任吗？这会不会是另一个更精密的陷阱？
未知带来的恐惧，和对自由的渴望，交织在一起，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想起高桥先生那双沉稳而复杂的眼睛，想起他塞纸条时那迅捷而坚定的动作。那不是一个设陷之人的眼神。那里面，有关切，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对女儿命运最深沉的担忧。
（赌一把吧……）
陈昊在黑暗中握紧了拳头，用那属于“晴子”的、纤细的手指。
（已经没有比现在更坏的处境了。）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为明天积蓄力量。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寂静的夜里，只有他自己那混合着期待与恐惧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Part.3 涉谷的日光与紧绷的弦
第二天，东京迎来了一个难得的晴天。连绵数日的阴雨终于歇息，阳光透过高层公寓的玻璃窗，洒下略带温度的光斑，却无法驱散陈昊心底的寒意。
他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换上健一挑选好的外出服装——一套米白色的休闲裤装，显得既不会太过随意，又不会像和服那样拘谨。他对着镜子，仔细整理着仪容，确保每一根发丝都待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脸上的妆容清淡得几乎看不出，却又恰到好处地遮掩了因失眠而带来的些许憔悴。
镜子里的“佐藤晴子”，温婉、安静，带着一丝符合“病愈”设定的柔弱，任谁看去，都是一个需要被呵护的、美丽的瓷娃娃。只有陈昊自己知道，在这精致的外壳下，那颗属于“陈昊”的心，正如同被压在巨石下的种子，拼命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重见天日。
早餐时，健一似乎恢复了些许精力，一边看着平板电脑上的财经新闻，一边例行公事般地询问陈昊今天的“图书馆计划”。
“还是看心理学的书？”他头也不抬地问。
“嗯……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陈昊小口喝着牛奶，轻声回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或许也会找一些……关于茶道历史起源的书，石田老师上次提到过一些，我有点感兴趣。”
他故意混入一个健一乐于听到的、符合“晴子”人设的选项，以分散注意力。
健一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他的大部分心思显然还在那个未完成的并购项目上。
上午的时间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紧绷的状态中度过。陈昊按照“日程”进行着茶道练习，手指却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差点打翻珍贵的茶碗。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将每一个动作做到标准，不能让健一看出一丝异样。
终于，临近下午一点。
陈昊回到房间，拿出那本深蓝色的心理学书籍和那个鲜红色的化妆棉收纳包。他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环顾四周，确认房门关好，他迅速而无声地将书塞进收纳包，拉上一半拉链。一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红色的“书块”诞生了。
他将它小心地放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同样是健一挑选的米色帆布手提袋里，放在最上面，确保一打开就能看到那抹醒目的红色。
一点二十分，司机的电话准时打了上来。
“我下去了。”陈昊对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健一说。
健一抬起头，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最后落在他手中的帆布包上，但似乎并没有对那隐约透出的红色产生太多疑问，只是淡淡地叮嘱：“记住时间。三点半。”
“我知道了。”陈昊点点头，转身走向玄关。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直到房门关上。
电梯下行，失重感传来。陈昊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步，踏出去了。
坐进车里，司机依旧是那位沉默寡言的中年男子。他恭敬地向陈昊问好，然后便专注地开车，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陈昊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很可能都会通过司机汇报给健一。
车子汇入午后的车流，向着涩谷方向驶去。阳光透过车窗，照在陈昊身上，带来一丝暖意，但他却感觉手脚一片冰凉。他紧紧抱着怀里的帆布包，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涩谷，这个他命运转折的十字路口。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心境却已是天壤之别。曾经的他，是那个自信满满、捕捉都市脉搏的记者；如今的他，却是一个顶着他人皮囊、在监视下仓皇寻求生路的囚徒。
车子在涩谷区立图书馆附近停下。这是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建筑，不如商业区那些摩天楼光鲜，却自有一种沉静的书卷气。
“佐藤太太，我会在附近等候。三点二十五分，我会准时在门口等您。”司机下车，为他拉开车门，语气一如既往的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提醒。
“好的，麻烦你了。”陈昊低声回应，拎着帆布包，走下车，踏上了图书馆门前的台阶。
他的脚步看似平稳，心脏却如同擂鼓般狂跳。每一步，都像是走向一个未知的审判庭。
阳光明媚，街头人来人往，充满活力。但陈昊却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透明的隔离罩中，与这个鲜活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图书馆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凉爽的、混合着旧书纸张和灰尘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一个相对安静，却也充满了未知变数的空间，在他面前展开。
Part.4 寂静战场上的信号
图书馆内部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被纸张和时光浸泡过的特殊气味，安静得只能听到书页翻动的沙沙声、轻微的脚步声以及远处管理员整理书籍的细微响动。
这种静谧，对于神经紧绷的陈昊而言，反而放大了他内心的紧张。每一个靠近他的人，都可能是在监视他的眼线；每一个无意中投来的目光，都让他如芒在背。
他没有在一楼多做停留，按照记忆中的指令，直接走向通往楼上的楼梯。电梯或许更快，但他需要时间观察环境，也需要那短暂的攀爬过程来平复过于急促的心跳。
三楼，社科阅览区。
这里的书架更加高大密集，光线也相对一楼稍暗一些，营造出一种更适合专注阅读的氛围。阅览区摆放着数十张深色的木质长桌，零星坐着一些埋头苦读的学生和看起来像是在查阅资料的研究者。
陈昊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区域，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靠窗的位置……第三个……
他的视线锁定在那一排沿着巨大窗户摆放的座位上。阳光透过玻璃，将那些位置照得格外明亮。
第一个位置，空着。
第二个位置，坐着一位戴着老花镜、正在看报纸的老先生。
第三个位置……
也空着！
一股混合着庆幸和更大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对方还没来？还是……这本身就是一个圈套？
他强迫自己冷静，迈步走向那个空位。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这片寂静，也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他在那个靠窗的第三个位置坐下。木质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安静的阅览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将帆布包放在身旁的空椅子上，然后，像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他拉开了包的拉链，露出了里面那个被红色收纳包裹着的、形状有些奇怪的书本。
那抹鲜红色，在素雅的阅览室里，如同雪地上的一滴血，异常醒目。
信号，已经发出。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他假装翻阅着那本心理学书籍，目光却不时地瞟向入口处，瞟向周围经过的人影。
会不会是健一的人先到？会不会对方根本不会来？高桥先生会不会临时改变了主意？
各种糟糕的设想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让他坐立难安。手心里沁出冷汗，黏腻地沾在书页上。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社科阅览区的入口处。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性。看起来二十多岁，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帆布鞋和一件印有不知名乐队logo的黑色T恤，外面套着一件宽松的格子衬衫，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马尾，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神色，嘴里甚至还嚼着口香糖。她的气质与图书馆这种沉静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更像是在涩谷街头随处可见的、追求个性的年轻女孩。
她的目光在阅览区内随意地扫视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陈昊的心猛地一紧！是她吗？看起来……不太像。高桥先生派来的人，难道不应该是更沉稳、更……可靠一些的类型吗？
然而，那个女孩的目光，在扫过他这边时，明显地停顿了一下。她的视线，精准地落在了他身旁椅子上那本醒目的“红书”上。
然后，她嘴角似乎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带着点玩味的弧度，径直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
陈昊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女孩走到他对面的空位，毫不客气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她将随身背着一个帆布双肩包随意地扔在脚边，然后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身体前倾，一双明亮而带着几分狡黠的眼睛，毫不避讳地、直勾勾地盯着陈昊的脸。
她的眼神，充满了探究、好奇，甚至……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类似恶作剧般的兴味。
两人就这样隔着桌子，无声地对视着。
图书馆的静谧仿佛成了背景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感。
几秒钟后，女孩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压低了声音，但那声音里却带着一种与这安静环境极不相符的、近乎戏谑的语调，用日语轻声说道：
“哟——！好久不见啊，‘晴子’学姐？你这‘复活’后的造型……啧，还挺别致的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