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数据深海里的微光
东京，新宿区一栋略显老旧的商住两用楼里，时针已悄然滑过晚上十点。大部分办公室早已熄灯落锁，唯有七层角落的一间事务所，窗户还透出荧荧的光芒，与窗外繁华的不夜城霓虹无声对峙。
这里名义上是一家名为“都市信息调研中心”的小型机构，实则是调查记者水野绫和少数志同道合者经营的工作室兼安全屋。此刻，室内气氛凝重，只有键盘敲击声、鼠标点击声以及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
水野绫坐在三块并排的显示器前，镜片后的双眼锐利如鹰，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复杂的资金流向图和各类公司架构图令人眼花缭乱。她已经连续奋战了十几个小时，手边的咖啡冷了又换，换了又冷。
上野葵则盘腿坐在旁边的懒人沙发上，面前摊开着从各个渠道搜集来的、关于“曙翔资本”及其关联方的剪报、公开财报和网络信息打印件。她不像水野绫那样擅长在数据海洋里潜水，更倾向于从零碎的信息和人物关系中寻找蛛丝马迹，直觉是她的强项。
“不行，‘曙翔资本’本身的防火墙太厚了，公开渠道的资金流向看起来虽然有几处可疑，但都被复杂的离岸公司和交叉持股结构掩盖得近乎完美。”水野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这家伙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谨慎，或者说，他背后有非常高明的财务和法律团队。”
“也就是说，从正面强攻，很难找到直接证据？”上野葵抬起头，眉头紧锁。她手里正拿着一张佐藤健一出席某经济论坛时意气风发的照片，越看越觉得那张英俊面孔下藏着令人作呕的虚伪。
“很难。除非能拿到内部账目，或者找到关键的突破口，比如某个愿意开口的内部人士，或者……”水野绫切换了一个屏幕，调出了一份医疗机构的名单，“……证明他与那场违规的头部移植手术有直接的资金往来或利益输送。伊藤教授的团队口风很紧，而且项目受到医院和某些幕后势力的高度保护，这条路暂时也走不通。”
空气一时有些凝滞。对手的强大和狡猾超出了她们的预期。
“阿绫，”上野葵忽然坐直身体，眼神一亮，“你刚才说离岸公司和交叉持股？这些复杂的操作，最终目的是为了隐藏资金真正的去向，对吧？”
“没错。”
“那么，这些被隐藏起来的钱，总要有个去处吧？要么用于再投资，要么……就是被个人提取和消耗了。”上野葵的思路活跃起来，“佐藤健一这个人，生活奢靡，但以他的明面收入和家族背景，支撑他目前这种级别的挥霍（高级公寓、别墅、豪车、定制西装）或许够，但如果他还有更烧钱的‘爱好’或者‘投资’呢？比如，资助某些见不得光的研究？或者，支付某些‘封口费’？”
水野绫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出屏幕的冷光：“你的意思是，绕过公司层面，直接从他的个人或家族关联账户入手？”
“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上野葵打了个响指，“‘曙翔资本’这块硬骨头我们先放一放，查查他个人，还有他那个看起来水也很深的妈，佐藤和子！看看他们的钱，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流动！”
这个思路像一道光，穿透了数据的迷雾。水野绫立刻在键盘上快速操作起来，调取了与佐藤健一个人及其直系亲属关联的多个银行账户、信用卡记录以及不动产信息（通过一些非公开的渠道获取）。
“佐藤健一的个人账户流水很大，但多数与他引人注目的生活方式和投资相符。佐藤和子的账户则非常‘干净’，几乎只有一些定期的理财收益和日常开销，符合她深居简出的形象。”水野绫一边筛选一边说，“但是……”
她的手指在某个数据节点上停住了，眼神锐利起来。
“但是什么？”上野葵立刻凑了过来。
“这里有一个非常隐蔽的关联账户，注册地在开曼群岛，名义上属于一家名为‘曙光生物科技’的空壳公司。这个账户与佐藤健一个人的一个秘密投资账户有周期性、固定额度的资金往来。”水野绫将资金流向图放大，“看，金额不算特别巨大，但非常规律，每隔三个月，就会有一笔钱从健一的账户转入这个‘曙光生物’，然后很快又被分散转移到几个海外的私人账户，最终……流向不明。”
“曙光生物科技？”上野葵咀嚼着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搞医药或者研究的？这和伊藤教授的医疗团队有没有关联？”
“目前没有直接证据显示有关联。这家‘曙光生物’的背景极其模糊，几乎查不到任何实质性的业务信息。”水野绫蹙眉，“但这笔钱的流向太诡异了，不像正常的投资，更像是在……支付某种‘服务费’或者‘资助款’。”
“能查到最终收款方吗？”上野葵追问。
“很难，链条太长，而且经过了多次加密和伪装。最后一个环节的收款账户，开户行在瑞士，信息完全保密。”水野绫摇了摇头，“不过，我们至少抓住了一条尾巴。这笔定期流出的资金，绝对有问题！”
虽然没能直接找到确凿证据，但这条隐藏在个人账户下的异常资金流，无疑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它证明健一确实在暗中进行着某些不为人知的资金操作。
“继续盯着这条线！”上野葵振奋地说，“同时，我们也不能只盯着钱。别忘了那场车祸！这才是最直接、最可能找到突破口的地方！”
Part.2 寻找沉默的卡车司机
那场导致陈昊和晴子命运交织的惨烈车祸，官方调查报告早已定性为意外——卡车司机疲劳驾驶，失控侧翻，撞击了旁边车道的轿车。卡车司机本人也在事故中重伤，之后便销声匿迹。
上野葵和水野绫都认为，这场“意外”太过巧合。尤其是在阅读了陈昊转述的、晴子日记中关于她预感噩梦的内容后，这种怀疑更加强烈。
“如果这不是意外，那么卡车司机就是关键。”水野绫调出了事故的公开报道和有限的现场照片，“司机叫……石川康介，43岁，隶属一家名为‘关东快速货运’的中型物流公司。事故后，他因重伤住院，之后便办理了离职，据说回了老家休养，具体地址不明。”
“能找到他吗？”上野葵问。
“我试试看。”水野绫开始在各类户籍、社保、医疗记录（通过特殊渠道）的数据库中搜索石川康介的信息，“他老家在……福岛县的一个小渔村。嗯？有意思……”
“怎么了？”
“他的医疗记录显示，他在事故中确实受伤不轻，多处骨折和内脏损伤，治疗费用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但是，”水野绫指着屏幕上的数据，“他的住院费用和后续的康复治疗费用，结算得非常干脆，甚至可以说是‘优厚’，远超普通工伤保险的赔付标准。而且，支付方并非他所在的物流公司，而是一个……名为‘昭和福祉基金会’的机构。”
“昭和福祉基金会？”上野葵立刻警觉起来，“查这个基金会！”
水野绫快速搜索：“注册信息显示，这是一个小型慈善基金会，主要业务是资助贫困患者医疗。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她深入查询基金会的资金来源和理事会成员，“……基金会的初始资金来源不明，理事会成员名单里，有一个名字……是佐藤和子夫人年轻时的一位远房表亲，虽然关系很远，但并非毫无关联。”
线索似乎又隐隐约约地指向了佐藤家！
“看来，有人替这位石川司机‘慷慨’地解决了后顾之忧啊。”上野葵冷笑，“这封口费给得可真‘慈善’。”
“必须找到石川康介本人。”水野绫果断地说，“只有他才知道事故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是谁，为了什么，给了他这笔‘慈善款’。”
通过交叉比对信息，她们最终锁定石川康介目前很可能居住在他福岛老家的祖屋里。
事不宜迟，第二天一早，上野葵和水野绫便开车前往福岛县那个偏僻的沿海渔村。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们开了一辆普通的国产车，穿着也尽量低调。
Part.3 渔村的访客与紧闭的门扉
车子在蜿蜒的沿海公路上行驶了数小时，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城市的喧嚣变为乡村的宁静，再到略带荒凉的海岸线。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味。根据导航，她们找到了那个名为“蒲庭”的小渔村。村子很小，房屋稀疏，大多显得有些老旧，人口似乎也不多，显得格外安静，甚至有些萧条。
很容易就打听到了石川家的位置——村口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质房屋，门牌上写着“石川”。房子看起来很久没有好好修缮了，院子里杂草丛生，透着一种无人打理的荒芜感。
两人将车停在稍远的地方，步行靠近。越是接近，她们的心情越是紧张。这里面住着的，可能是揭开真相的关键人物。
上野葵上前，敲了敲那扇有些掉漆的木门。
等了很久，里面才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然后是一个沙哑而警惕的男声：“谁啊？”
“您好，打扰了。我们是东京来的记者，想向您了解一下去年在首都高速发生的那起交通事故的一些情况。”上野葵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无害。
门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过了好几秒，那个沙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抗拒和……一丝恐惧？“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找错人了！快走！”
“石川先生，我们只是想……”水野绫也上前试图沟通。
“滚！我什么都不知道！再不走我报警了！”里面的声音变得激动而尖锐，甚至带着点歇斯底里。
紧接着，她们听到里面传来重物拖拽的声音，似乎是用什么东西顶住了门。
沟通彻底失败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和更加深重的怀疑。石川康介的反应太激烈了，这绝不是一个单纯事故受害者的正常反应。他显然在害怕什么，极力想要掩盖什么。
“看来，有人提前‘叮嘱’过他。”水野绫低声道。
“而且叮嘱得很‘有效’。”上野葵撇撇嘴，环顾了一下四周寂静的环境，“硬来不行，我们得想别的办法。”
她们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村子附近假装游客逗留了一会儿，向村里仅有的几家小商店和路边偶尔遇到的老人旁敲侧击地打听石川家的情况。
得到的信息零零碎碎，但拼凑起来，勾勒出一个大致的轮廓：石川康介以前在东京跑运输，赚钱养家，虽然辛苦，但日子还算过得去。去年出了那场大车祸后，他重伤回来了，变得沉默寡言，几乎不出门，也不跟人来往。奇怪的是，他家里经济状况似乎并没有因为失去顶梁柱而垮掉，偶尔还能看到他妻子去镇上采购一些不算便宜的生活用品。有邻居隐约听说，是遇到了好心人资助了医药费。
“好心人……”上野葵冷哼一声，“看来那个‘昭和福祉基金会’工作做得很到位啊。”
第一次接触以失败告终，但并非全无收获。石川康介的过度反应和村民提供的侧面信息，都让她们更加确信，那场车祸绝非简单的意外。
然而，面对一个紧闭的门扉和一个充满恐惧的潜在证人，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