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教堂的混乱开始时,索恩听着通讯器里传来“清洁工”第七小队指挥官“铁锤”断断续续、充满焦灼的报告:
“……遭遇强烈抵抗……道路阻塞……人群失控……请求指示!”
索恩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愤怒,反而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他对着通讯器,用沉稳而带着失望的语气说道。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黑斯延斯阁下的担忧成真了。反抗的激烈程度,超出了我们最坏的预估。这恰恰证明了目标的价值,也证明了我们之前策略的……软弱。”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艰难抉择,继续说道:
“我会立刻向理事会汇报这一紧急情况,你们尽量减少伤亡,以保全队员为优先。你们每一位都是骑士团宝贵的成员。”
说完,他不等“铁锤”回应,便切断了通讯。
他只需要知道“混乱已经发生”并且“抵抗异常激烈”。
如果行动成功,他将是夺回“伊甸碎片”的英雄,证明弗雷德里克的保守策略是错误的。
如果行动失败,这场惨烈的失败和巨大的混乱,就是扳倒弗雷德里克最有力的武器!
他将以此向理事会证明,正是弗雷德里克的优柔寡断和错误判断,导致了道森势力的坐大,导致了今夜的血流成河!
无论成败,他索恩都是赢家。
他用第七小队作为棋子,同时下着“夺取碎片”和“扳倒上司”两盘棋。
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白教堂的鲜血,将成为他迈向权力高位的阶梯。
而在别墅的客厅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已被严实实地拉上,将外界的混乱与危险隔绝开来。
壁炉里的火焰燃烧得正旺,松木噼啪作响,成为这方密闭天地里唯一活跃而温暖的声音。
就在这片由壁炉、书籍和留声机构成的宁静堡垒中,艾薇拉和阿洛伊修斯正在跳着一支华尔兹。
肖邦的《夜曲》改编曲温柔地流淌,阿洛伊修斯引领着艾薇拉,在有限的空间里缓缓旋转。
与舞步的优雅格格不入的,是像困兽般守在窗帘缝隙边的哈里。
他的背紧绷着,耳朵几乎要贴到冰冷的玻璃上,极力捕捉着外面的每一丝动静。
每一次远处传来的模糊警笛声,都让他肩膀一颤,拳头下意识地攥紧。
“该死……声音更近了,还是我的错觉?”
他焦躁地低语,回头瞥了一眼正在跳舞的两人,既有对他们能在此刻享受片刻宁静的欣慰,更有一种只能被动等待的无力感。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排除在外的哨兵,守护着一个美丽却脆弱的梦境,而噩梦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咆哮。
贝丝隐在门厅与厨房交接处的阴影里,那里光线最暗。
她席地而坐,膝上铺着一块深色的绒布,正就着从厨房门缝透出的一丝微光,清点并保养着她那些“小玩意儿”。
她的动作精准、高效,没有任何多余。当外面传来一声特别响的爆炸声时,她的手稳如磐石,只是眼皮轻轻抬了一下。
眼眸在黑暗中扫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随即又低下头,继续用一小块磨石打磨一枚边缘异常锋利的旧硬币。
约翰选择了一个最能观察整个客厅入口的位置,坐在一张低矮的脚凳上。
他那魁梧的身躯在炉火光线的边缘投下巨大的影子。
他手里拿着一块软布和一小罐保养木器用的油,正在缓慢而细致地擦拭着之前他修理好的一张旧椅子的一条腿。
他的动作很慢,力度均匀,全神贯注。
粗糙的手指抚过光滑的木纹,他没有望向窗户,但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块定舱石。
每一次擦拭,每一次均匀的呼吸,都与窗外混乱的节奏形成对抗。
他不需要用剧烈的行动来表达守护,他的静止和专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安抚力量。
他像一座山,沉默地存在于这个空间里,告诉所有人:只要他还坐在这里,这里就是稳固的。
小查理在壁炉边最柔软的地毯上,周围堆了几个靠垫。他怀里紧紧抱着那只羊毛毡小熊。
一开始,远处可怕的声音让他把脸埋在小熊里,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
但是,客厅里缓缓流淌的音乐,炉火温暖的舔舐,编织成了一个保护性的茧。
他偷偷抬起头,看到艾薇拉姐姐在阿洛伊哥哥的怀抱中,脸上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既悲伤又温柔的神情。
孩子无法理解成人世界的复杂与危险,但他能感受到氛围。
他感觉到,尽管外面很可怕,但在这里,在这个房间里,大家在一起,用一种安静而坚决的方式对抗着那种可怕。
他抱紧了小熊,把自己更深地埋进靠垫里,眼皮开始打架。
在外界混乱的背景下音中,他竟在这片由意志和温情构筑的堡垒里,感到了睡意。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唱针开始规律的沙沙作响时,艾薇拉和阿洛伊修斯的舞步也停了下来。
两人都有些微喘,只剩下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那持续不断的、令人不安的背景噪音。
阿洛伊修斯的手依旧绅士地虚扶在艾薇拉的腰后,没有立刻放开。
艾薇拉也没有急于退开,她的手还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炉火的光芒在他们周围跳跃,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身后的墙壁上。
“谢谢,”
艾薇拉率先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舞蹈后的喘息。
“我感觉……好多了。”
阿洛伊修斯低头凝视着她,蔚蓝的眼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翻涌着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温柔。
“这是我的荣幸,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我都愿意做你的舞伴。”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些,艾薇拉能感受到他掌心透过衣料传来的温热,这温度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所有的话语都堵在胸口。
就在这时,哈里猛地从窗边转过身,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打破了这短暂的静谧。
“东边的火光……好像更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