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伦敦总部议事厅。
四位位理事会成员如同石雕般坐在桌旁,他们的面容在幽白灯光下显得高深莫测。
白教堂事件带来的肃杀气息,已经渗透进这间密室的每一寸石壁。
雷金纳德·索恩站在长桌末端,他面前摆放着的,正是关于白教堂事件的初步报告,上面清晰地罗列着伤亡数字和财产损失,旁边还有几张警方提供的现场照片。
“诸位尊贵的理事,”
索恩的声音沉重,带着一种沉痛的语调。
“昨夜在白教堂区,我们不仅失去了宝贵的兄弟,玷污了骑士团的声誉,更让无辜者的鲜血染红了伦敦的街道。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他拿起那份报告,手指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比悲剧本身更令人无法接受的,是这场悲剧完全可以避免!它并非偶然,而是源于伦敦指挥体系内部长期存在的战略瘫痪!”
他猛地将目光投向端坐在主位、神色依旧沉稳的弗雷德里克·黑斯延斯。
“在过去七十二小时,我们锁定‘圣器’就在白教堂区道森·弗格斯的庇护下。我以及多位分析员,反复提交了多种介入方案,从精准排查到有限施压。但是所有这些方案,都被黑斯延斯勋爵以‘避免冲突’、‘维持不稳定平衡’、‘风险大于收益’等理由一一否决!”
他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强烈的指控意味。
“他的‘谨慎’,给了道森·弗格斯充足的时间去编织那个陷阱!他的‘克制’让我们错失了以最小代价解决问题的最佳时机!当我们被迫采取行动时,是在目标价值巨大且情报即将过时的压力下,我们面对的不再是一个黑帮头子,而是一个被武装到牙齿、并且被我们的犹豫所鼓励的、疯狂的堡垒!”
他指向那些照片。
“这些鲜血和混乱,就是弗雷德里克那套失败主义策略最血腥的证明!他对于‘稳定’的偏执追求,已经变成了滋养混乱的温床!他对潜在风险的过度恐惧,导致了眼下这无法挽回的现实风险!”
弗雷德里克平静地迎视着索恩,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沉稳:
“索恩骑士,你将复杂的局势简化成了单一的因果链。道森·弗格斯的反应激烈程度,恰恰证明了我的担忧,直接挑战其核心利益,必然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你的行动,印证了这种策略的冒险性。我之前的决策,是基于对伦敦整体力量对比和风险收益的理性评估。”
“理性评估?”
索恩嗤笑一声,这笑声在凝重的议事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当我们的兄弟在街头流血,当圣殿骑士的名字与屠杀平民的谣言联系在一起时,您那套基于书斋的‘理性评估’还有什么价值?骑士团的行动力,难道要被无穷无尽的风险评估所束缚吗?我们追求秩序的理念,难道要靠向地下势力妥协来维系吗?”
他转向理事会,语气变得无比恳切而沉重。
“诸位理事,我并非质疑勋爵阁下的忠诚,我质疑的是他的判断力和领导能力!在‘伊甸碎片’此等关乎组织核心利益的重大问题上,他的犹豫和保守,已经构成了事实上的重大失职!骑士团的未来,不能再交由一个被失败主义笼罩的领导者!”
索恩的指控,没有提及任何关于刺客兄弟会的猜测,而是紧紧抓住“白教堂的失败”和“弗雷德里克的决策”之间的因果关系,猛烈抨击其能力和策略。
这是阳谋,利用惨重的损失和沸腾的情绪,逼迫理事会做出选择。
理事会成员们交换着眼神。
索恩的逻辑直接而有力,眼前的损失是实实在在的。
弗雷德里克的解释虽然有其道理,但在鲜血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在巨大的压力下,组织往往更需要一个“负责人”来承担失败,而不是一个坚持“理性”的哲学家。
首席理事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弗雷德里克·黑斯延斯先生,白教堂事件后果极其严重,影响恶劣。鉴于您在事件前后的一系列决策存在重大争议,理事会决定暂时中止您伦敦地区负责人的一切职权,您需要接受内部审查,并就您的战略决策做出详细说明。”
“在审查期间,由雷金纳德·索恩骑士暂代伦敦地区总指挥一职,全权处理此次事件善后,并继续负责‘圣器’的追回工作。”
索恩深深地低下头,掩饰住眼底汹涌的狂喜。
他成功踩着白教堂的废墟和鲜血,登上了他梦寐以求的位置。
弗雷德里克平静地听着裁决,脸上无喜无悲。
他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仿佛这只是一次寻常的离席。
“我接受理事会的决定。”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May the father of understanding guide us.”(愿认知之父指引我们。)
他转身,步伐稳健地走出了议事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