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壁渗着水珠,如同垂死的眼泪。
阿洛伊修斯被沉重的铁链吊在墙壁上,手腕早已磨破皮肉,每一次微小的挣扎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但他没有呻吟,只是死死盯着地牢入口的方向。
在他对面,弗雷德里克被镣铐固定在石椅上。
“这就是你信奉一生的秩序吗,父亲?”
阿洛伊修斯的声音因干渴和疼痛而沙哑。
弗雷德里克的视线缓缓移到儿子身上,那目光近乎残酷的平静。
“秩序有很多张面孔,阿洛伊修斯。我选择维护能带来平衡的那一张。”
“我警告过索恩,直接针对‘碎片载体’会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他和他背后的‘纯化派’被贪婪蒙蔽了双眼。我低估了他们的疯狂,也高估了理事会成员的理智。”
地牢沉重的铁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打开,雷金纳德·索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胜利的愉悦。他身后跟着两名全副武装的“清洁工”。
“感人的父子情深时刻结束了,弗雷德里克。”
索恩的声音在石壁间回荡。
“基于你的严重失职、叛徒行径,以及对组织核心利益的重大威胁,理事会决定在明天就地处决。”
阿洛伊修斯的呼吸猛地一窒。
索恩的目光转向他,像是在欣赏一件珍贵的实验标本。
“而你将作为黑斯延斯家族最纯粹的血脉样本,被送往维也纳的总部实验室。他们对你血脉中可能潜藏的‘伊述亲和性’非常感兴趣。放心,你会得到最‘周到’的照顾,直到我们彻底理解。”
“索恩,你和你的纯化派,根本不明白你们在触碰什么。伊甸的碎片不是工具,而是镜子。你们越是试图掌控,映照出的,就越是你们自身的扭曲和贪婪。”
“陈词滥调,弗雷德里克。”
索恩嗤笑一声。
“等你上了断头台,可以对着刽子手继续宣讲你的平衡理论。”
地牢门再次关上,锁死了索恩离去的脚步声,也锁死了短暂的喧嚣。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阿洛伊修斯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能感受到冷汗沿着脊椎滑落的冰冷。
终于,弗雷德里克动了。
他以一种极其微妙的角度,转动着被镣铐锁住的手腕。
他的指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小片闪烁着幽蓝金属光泽的薄片。
他将其精准地嵌入镣铐内部的一个凹槽。
一阵微不可闻的“咔哒”声后,那副看起来坚不可摧的机械镣铐,竟然悄无声息地弹开了!
阿洛伊修斯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弗雷德里克像一头摆脱陷阱的老狼,他立刻扑到阿洛伊修斯身边,摘下了自己手指上那枚家族戒指。
“听着孩子,我们没有时间了。”
弗雷德里克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快得像射出的子弹。
“我接下来的话,关乎你的生死。”
他将戒指内侧对准锁住阿洛伊修斯铁链的核心锁孔,那里有一个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微小纹路。
“你的祖父,埃德加·黑斯延斯,他并非死于意外。他是‘守望者’,是游走于光明与阴影之间的守护者,是刺客兄弟会古老传统的继承者之一。他因‘伊甸’的秘密而被杀害。”
“因为我那时对‘秩序’可笑的幻想,选择了加入圣殿骑士团,背离了你祖父的道路。试图在圣殿骑士的框架内维持平衡……这是我一生都无法偿还的罪孽,也是将你卷入这场漩涡的根源。”
戒指与锁孔严丝合缝地贴合,弗雷德里克用力一按。一声轻响,锁住阿洛伊修斯的精钢锁链应声脱落!
“圣殿骑士已经彻底腐化,现在你必须回归家族真正的道路。”
弗雷德里克用力将虚弱的儿子扶起,推向地牢墙壁上的一块看似与其他石块无异的墙面。
“寻找Eilean a' Cheò(迷雾中的岛屿),告诉他们……‘角鹰在风暴中归巢’。”
“父亲,你……”
弗雷德里克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我的路到此为止。你的路才刚刚开始。活下去,阿洛伊修斯。不是作为黑斯延斯家族的少爷,而是作为你本该成为的人!”
就在这时,地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
弗雷德里克猛地一脚踹在那块墙壁上。
石块向内翻转,露出一条漆黑的密道入口。
“快走!”
弗雷德里克背对密道,面向涌来的追兵,他的背影在火把下拉得很长,像一座即将倾塌,却依旧试图阻挡洪流的山峰。
阿洛伊修斯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父亲挥舞着夺来的长剑,以一人之力,如同礁石般阻挡着冲进来的圣殿骑士。
剑光闪烁,鲜血飞溅,父亲的怒吼与敌人的惨叫混杂在一起。
“为了真正的平衡!”
他咬着牙,将无尽的悲痛和疑问咽回肚里,转身踉跄着冲入无尽的黑暗。身后,兵器交击声与怒吼声,像一把把烧红的匕首,反复刺穿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