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煤气灯在浓雾中晕染出一团团昏黄的光晕,像是一只只浑浊的眼球,窥视着这肮脏的伦敦东区。
白教堂的一处隐蔽地下室里,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
一张陈旧的橡木桌上铺满了地图、剪报和几张模糊的照片。
“所以,这就是你的计划?”
伊薇·弗莱双手抱胸,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地盯着桌上的地图。
“让我们伪装成清洁工潜入苏格兰场?雅各布,你是不是忘了上次装牧师的事?”
雅各布·弗莱正把玩着一把不知从哪顺来的飞刀,闻言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
“那是意外,亲爱的姐姐。谁知道那个主教真的会让我主持葬礼?再说,我的悼词念得不是挺感人吗?那个寡妇哭得差点晕过去。”
“那是被你吓晕的!”伊薇的声音拔高了几分。
“你在葬礼上居然祝死者‘早日投胎,下辈子别再遇见这样的老婆’!天哪,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丢脸。”
阿洛伊修斯站在阴影里,手里端着一杯红茶,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即使是面对如此严峻的局势,他们依然能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争吵。
但这争吵中,却流淌着让人羡慕的默契。
“这次不一样。”雅各布收起飞刀,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圈。
“苏格兰场的清洁工这周正好罢工,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只要我们混进去,就能拿到那个‘开膛手’最新的档案。”
伊薇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太冒险了。如果被发现,我们在伦敦就真的寸步难行了。我觉得应该先从外围入手,那个给金斯利提供货源的中间人,也许是个突破口。”
“总是这么谨慎,姐姐。”雅各布撇了撇嘴。
“等你查完那个中间人,杰克早就把下一个受害者切成碎片了。”
“谨慎才能活得久!”
“大胆才能抓到鬼!”
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
阿洛伊修斯放下茶杯,正想打圆场,却见伊薇突然软了下来。
“好吧。”她揉了揉太阳穴。
“你是对的。我们需要速度。但清洁工太容易暴露,我们可以伪装成检修管道的工人。那里的蒸汽管道最近确实出了问题。”
雅各布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管道工?哈,这可是我的强项。记得上次我们在印度炸那个水坝吗?”
“闭嘴,雅各布。”伊薇虽然板着脸,但眼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只要你别把苏格兰场给炸了就行。”
“对了,”阿洛伊修斯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件,递给伊薇。
“这是道森搞到的情报。关于那些特殊的药品和外科工具。”
伊薇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么快?道森的情报网恢复得比我想象的要好。”
“那个小家伙查理帮了大忙。”阿洛伊修斯笑了笑。
“这小子虽然只是个报童,但脑子灵光得很。他发现金斯利的人最近频繁出入一家废弃的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雅各布凑了过来。
“你是说兰贝斯那家?那地方不是早就封了吗?”
“这就是有趣的地方。”阿洛伊修斯指了指文件上的一行字。
“查理说,他在那里看到了圣殿骑士的马车。”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圣殿骑士。
这个阴魂不散的名字,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伊薇的脸色凝重起来。
“如果圣殿骑士也卷了进去,那这就不仅仅是个连环杀手的问题了。”
几天后,金斯利的一个据点外。
这是一个位于码头附近的旧仓库,四周堆满了生锈的集装箱和废弃的机械零件。
空气中弥漫着海腥味和机油味。
“看好了,小子。”
雅各布蹲在一个巨大的蒸汽阀门旁,压低声音对身后的阿洛伊修斯说道。
“环境,也是你的武器。”
阿洛伊修斯点了点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仓库门口守卫森严,几个彪形大汉牵着恶犬来回巡逻。
硬闯肯定是不行的。
雅各布指了指头顶上一根正在喷着微弱白气的管道。
“看到那个了吗?那是一根高压蒸汽管。如果我们把它弄松一点……”
他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掏出扳手,在管道连接处轻轻拧了几下。
“呲——”
一声尖锐的嘶鸣响起,一股滚烫的白色蒸汽瞬间喷涌而出,像一条愤怒的白龙。
“什么人?!”
守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朝这边看来。
那几条恶犬更是狂吠不止,但在蒸汽的笼罩下,它们根本分不清方向。
“跑!”
雅各布低喝一声,身形如鬼魅般钻进了旁边的狭窄巷道。
阿洛伊修斯紧随其后,这巷道极其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且堆满了杂物。
如果是普通人,根本无法在这里快速移动,但对于他们来说,这却是天然的掩体。
阿洛伊修斯灵活地翻过一堆木箱,借力在墙壁上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抓住了上方的排水管。
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那种掌控身体、掌控环境的快感,让他有些沉醉。
“不错嘛。”
雅各布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看来你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没白待。”
他们利用混乱,成功绕到了仓库的后方。
透过一扇布满灰尘的窗户,他们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几个穿着考究的男人正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其中一个正是那个该死的警司。
而在他对面,坐着一个身穿深红色天鹅绒外套的男人。
雷金纳德·索恩。
阿洛伊修斯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掌下意识地握紧了窗框。
仇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
“冷静点。”雅各布的大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力道沉稳。
“现在不是时候。”
阿洛伊修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松开手。
“我知道。”
他们的对话透过窗户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那个疯子越来越不可控了。昨晚他又杀了一个,而且是在我们的地盘上。”警司的声音带着颤抖。
“恐惧,警司先生。”索恩漫不经心地晃动着酒杯。
“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只要民众足够恐惧,他们就会跪下来祈求我们的保护。到时候,那个法案……”
“可是,如果那个‘开膛手’把矛头对准我们……”
“他只是一条狗。”索恩冷笑一声。
“一条疯狗。等他咬够了人,我们自然会处理掉他。”
阿洛伊修斯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原来,那些无辜惨死的女人,在他们眼中只是棋子。
只是用来制造恐惧、换取权力的工具,这不仅仅是残忍,这是对生命的亵渎。
“够了。”雅各布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不能让他们继续下去。”
他掏出一枚烟雾弹,顺着窗户缝隙扔了进去。
“嘭!”
浓烟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咳咳!怎么回事?!”
“有刺客!”
阿洛伊修斯和雅各布破窗而入。
但他们没有恋战。
他们的目标是破坏这次会面,让索恩知道,他们并没有赢。
阿洛伊修斯一脚踢翻了桌子,酒杯碎了一地,他看着索恩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快意。
“这只是个开始,索恩。”他在心里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