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两人借着烟雾的掩护，迅速撤离，回到藏身处时，已经是深夜。
伊薇还没睡，正对着一张新的受害者照片发呆。
那是玛丽·凯利。
迄今为止最残忍的一起。
整个房间到处都是血，尸体被破坏得几乎无法辨认。
即便是在照片上，那惨状也让人不忍直视，阿洛伊修斯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雅各布的脸色也很难看。
“我……见过那个现场。”他声音沙哑。“就在我们赶到前几分钟。那个疯子……他在享受。”
“他甚至留下了记号。”伊薇指着照片角落墙壁上的一行血字，“那是刺客的暗语。”
‘为了更美好的未来。’
多么讽刺。
曾经为了自由和正义而战的信条，如今却被一个疯子扭曲成了屠杀的借口。
“我们救下了一个人。”雅各布突然说道，“是个流浪汉，当时就在那个房间的隔壁。但他……疯了。”
“被吓疯了？”
雅各布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杰克……让他看着。逼着他看着。”
阿洛伊修斯感到一阵恶寒，这已经不是人类能做出的事情了。
那个曾经是雅各布学徒的杰克，如今已经彻底沦为了一头披着人皮的恶魔。
“我们必须结束这一切。”阿洛伊修斯低声说道。
线索终于汇聚到了一起。
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白教堂边缘的一座废弃剧院。
那是杰克的巢穴。
决战前的宁静，总是让人心慌。
隔壁房间里，雅各布正独自坐在黑暗中擦拭着他的袖剑，那把袖剑已经很旧了，上面布满了划痕。
伊薇端着两杯热茶走了进去，轻轻放在他手边的桌子上，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陪着他。
那一刻，阿洛伊修斯突然觉得，这也许就是刺客的宿命。
在黑暗中行走，为了光明而战，哪怕无人知晓，哪怕粉身碎骨，但他并不后悔。
因为这就是他的选择，真正的选择。
第二天夜里。
废弃剧院。
这里曾经是欢声笑语的地方，如今却成了死寂的坟墓，大门敞开着，像是一张吞噬一切的巨口。
阿洛伊修斯、雅各布和伊薇三人鱼贯而入，剧院内部破败不堪，到处是蜘蛛网和厚厚的灰尘。
但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装饰品”。
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人体器官，被精心防腐处理过，像艺术品一样展示着。
舞台中央，摆放着几具穿着华丽礼服的尸体，被摆成了一出诡异的戏剧场景。
地上散落着无数纸张，上面潦草地写满了文字。
那是杰克的笔记。
字迹疯狂而扭曲，充满了对社会的仇恨，对刺客信条的歪曲理解，以及……对雅各布的怨念。
“你看，”雅各布捡起一张纸，声音颤抖。
“他说我是个伪君子。说我不懂真正的自由。”
“别听他的。”伊薇握住雅各布的手，“他疯了。”
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笑声从舞台上方传来。
“呵呵呵呵……”
那个身影出现了。
一身破烂的风衣，头上戴着那个标志性的麻布面具。
杰克。
他就站在舞台顶端的横梁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就像一个正在欣赏自己杰作的导演。
“欢迎，导师。”
他的声音经过面具的处理，显得沉闷而怪异。
“还有……这是谁？你的新宠物吗？”
他指了指阿洛伊修斯。
“杰克。”雅各布上前一步，仰起头，“够了。停止这一切。”
“停止？”杰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为什么要停止？我才刚刚开始！你看，这多美啊！这才是真实的伦敦！这才是真实的我们！”
“我们不是屠夫！”雅各布怒吼道，“我们是为了保护人民！”
“保护？”杰克冷笑，“你保护了谁？那些贪婪的政客？那些虚伪的贵族？还是那些像虫子一样活着的穷人？只有死亡，才是平等的。只有恐惧，才能让他们清醒！”
“我们可以治好你。”雅各布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
“跟我回去，杰克。我们可以……”
“治好我？”杰克突然暴怒，“我没病！有病的是你们！是这个世界！”
话音未落，他猛地从横梁上跳了下来，手中的利刃直刺雅各布。
战斗爆发了，杰克的速度快得惊人。
他在舞台的废墟间穿梭跳跃，动作诡异而刁钻。
雅各布虽然经验丰富，但毕竟年纪大了，加上心中对徒弟的愧疚，出手难免有些犹豫。
而杰克却招招致命，毫无顾忌。
“怎么了，导师？这就是你的本事吗？”
杰克一边疯狂进攻，一边大声嘲讽，“你老了！你软弱了！你不配拥有这种力量！”
“噗！”
一声闷响。
雅各布惨叫一声，捂着左眼踉跄后退。
鲜血从指缝中喷涌而出。
杰克手中的匕首还在滴血。
“就像你永远看不到真实的我！”杰克咆哮着，“现在，你也看不到了！”
“雅各布！”伊薇惊呼一声，想要冲上去，却被几个突然窜出来的打手拦住了。
那是杰克招募的疯子信徒，雅各布跪倒在地，痛苦地呻吟着。
杰克慢慢走向他，举起了手中的利刃。
“永别了，导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灰色的身影从侧面飞扑而来。
是阿洛伊修斯。
他手中的袖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精准地挡住了杰克的必杀一击。
“铛！”
火星四溅。
杰克被这股巨大的力量震得后退了几步，他转过头，透过面具死死地盯着阿洛伊修斯。
“又是你。”
“没错，又是我。”阿洛伊修斯冷冷地说道，挡在了雅各布身前。
“你想当英雄？”
“不。”阿洛伊修斯摇了摇头，眼中没有一丝波澜，“我只是来打扫垃圾。”
没有多余的废话，两人瞬间战在了一起。
这一次，阿洛伊修斯不再保留。
他将毕生所学全部施展了出来。
贵族的剑术、刺客的技巧、苏格兰荒原上的求生本能……
他的动作不再像以前那样拘泥于招式，而是变得行云流水，随心所欲。
他利用舞台上的绳索荡到半空，避开杰克的毒烟；
他利用地上的碎片作为暗器，干扰杰克的视线；
他冷静地观察着杰克的每一个动作，寻找着那个稍纵即逝的破绽。
杰克越打越心惊，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的要强得多。
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神，那是绝对的冷静，看透生死的淡然。
就像……当年的雅各布。
不，比那时候更纯粹。
“去死吧！”
杰克怒吼一声，使出了同归于尽的招数，疯狂地扑向阿洛伊修斯。
阿洛伊修斯没有退。
他在那一瞬间，身体微微侧偏，让过了杰克的锋芒。
然后，手中的袖剑猛地送出。
“噗呲。”
利刃入肉的声音，杰克的身体僵住了。
阿洛伊修斯的袖剑，精准地刺入了他的心脏。
时间仿佛静止了。
杰克缓缓低下头，看着胸口的利刃，又抬起头，看着阿洛伊修斯。
面具后的眼睛里，疯狂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莫名的……感激？
“呵……”
他发出了一声轻笑，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阿洛伊修斯抽出袖剑，看着地上的尸体，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沉重。
这是一个被时代、被仇恨、被错误的引导毁掉的天才。
这是必要的恶，也是最后的怜悯。
周围的信徒看到首领倒下，纷纷作鸟兽散。
伊薇扶着重伤的雅各布走了过来。
雅各布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地上的杰克，眼角流下了一滴浑浊的泪水。
“对不起……”他低声喃喃道。
不知是在对杰克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阿洛伊修斯转过身，看向窗外。
东方的天空，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黎明来了，伦敦的雾，似乎散去了一些。
虽然黑暗依然存在，虽然战斗还远未结束。
但至少，今夜，噩梦终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