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布离开了。伦敦的地下世界却还没安静下来。
杰克一死,原本被他恐怖统治压制的各个小帮派开始蠢蠢欲动,就像掀开了石头的虫子,四处乱爬。其中最跳的,就是金斯利。
这只“疯狗”趁着黑鸦帮群龙无首,大肆吞并地盘,甚至开始染指白教堂区的码头生意。
他不知道的是,一把刀已经悬在了他的脖子上。
白教堂区的一处废弃屠宰场。
金斯利正坐在一张油腻腻的桌子上数钱。他是个身材矮壮的男人,一脸横肉,满嘴黄牙。
“圣殿骑士那帮老爷们怎么说?”他一边把金镑塞进皮箱,一边问手下。
“答应给我的军火呢?”
手下支支吾吾:“老板……那边没消息。联系不上索恩先生。”
“妈的!”金斯利一脚踹翻了椅子,“这帮过河拆桥的杂种!等老子拿下了东区,第一个就找他们算账!”
“你没机会了。”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金斯利猛地抬头。
屠宰场的铁钩上,并没有挂着猪肉,而是挂着两个看守的尸体。
道森站在二楼的护栏边,手里拄着那根包银的手杖,穿着那身标志性的旧风衣,像个审视领地的狮王。
“道森?!”金斯利拔出腰间的短枪,“你还敢出来?”
“为什么不敢”道森笑了。
他打了个响指。
屠宰场的四周阴影里,无声无息地走出一群人。他们没有拿着明晃晃的砍刀,而是清一色的短管猎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大厅中央。
阿洛伊修斯靠在一根立柱旁,手里把玩着一枚硬币,甚至没有看金斯利一眼。
“你的人都在外面。”道森慢悠悠地走下楼梯。
“被警察抓了一半,另一半……嗯,大概在泰晤士河里喂鱼。至于你的靠山索恩先生,他现在正忙着销毁和你有关的所有文件,恨不得从来没认识过你。”
金斯利脸色煞白,握枪的手开始发抖:“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有钱!我有枪!”
“钱?”道森走到离他五步远的地方站定,嘲弄地看着那一箱子金镑。
“在白教堂,情报比钱贵。而信誉,比命贵。你两样都没有。”
金斯利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抬手就要开枪。
“砰!”
枪声响了。
但倒下的不是道森,金斯利的手腕炸开一团血花,短枪飞了出去。
阿洛伊修斯手中的左轮枪口冒着一缕青烟。他吹了口气,把枪插回腋下。
“我不喜欢废话。”他说。
金斯利惨叫着捂着手腕在地上打滚。
道森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只曾经不可一世的疯狗。他没有丝毫怜悯,只是举起了那根沉重的手杖。
“这是为了那些被你害死的人。”道森淡淡地说。
手杖落下。
沉闷的碎裂声在空旷的屠宰场里回荡。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地上的那团东西不再动弹,不再发出声音。
道森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杖上的血迹,扔在尸体上。
“拖出去。”他对身后的人说,“别脏了这块地。”
阿洛伊修斯走过来,递给他一支烟。
“感觉如何?”
道森接过烟,就着阿洛伊修斯的火柴点燃,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
“爽!”
金斯利一死,白教堂区的地下秩序彻底洗牌。
没有什么血腥的大清洗,只有无声无息的接管。道森在阿洛伊修斯的建议下,不仅没有扩大暴力团伙,反而裁掉了那些只会打打杀杀的混混。
他建立了一个新的网络——报童、擦鞋匠、酒吧女招待、流浪汉。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无数双眼睛,无数只耳朵。
一个月后,道森的私人办公室。
小查理站在书桌前,身上穿着一套明显不合身的昂贵西装,脖子上的领带勒得他直翻白眼。
“我不去!”查理把帽子摔在桌上。
“我不去那种全是娘娘腔的学校!我要跟着道森先生!我要像阿洛伊大哥一样,那个……那个‘biu’的一下把人手腕打断!”
道森坐在大皮椅里,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求助似地看向窗边的阿洛伊修斯。
阿洛伊修斯转过身,手里拿着一本书。
“查理。”他叫了一声。
“你知道怎么打断人的手腕,这很好。”阿洛伊修斯走过来,把书放在查理面前。那是一本《国富论》。
“但你知道为什么那一枪要打手腕,而不是打头吗?”
查理愣住了:“为了……耍帅?”
“是为了控制。”阿洛伊修斯拍了拍他的肩膀。
“暴力是最廉价的手段。真正的控制,在于你知道对手下一步想做什么,在于你比他更懂规则。你看得懂账本吗?你看得懂警局的调度表吗?你看得懂股票走势吗?”
查理摇摇头。
“那你永远只能是个打手。哪怕你老爹把整个伦敦送给你,你也守不住三天。”阿洛伊修斯俯下身,视线与查理平齐。
“去上学。去学会那些体面人的游戏规则。然后回来,用他们的规则,玩死他们。”
查理咬着嘴唇,看了看道森,又看了看阿洛伊修斯。
“真的能玩死他们?”
“我保证。”阿洛伊修斯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比用枪指着头好玩多了。”
查理抓起那本书,恨恨地说:“行!我去!但我要是学不会,我就回来继续当混混!”
看着查理气冲冲跑出去的背影,道森长舒了一口气。
道森感慨道,“我真怕他以后变成我这样,只能在阴沟里打滚。”
“他不会的。”阿洛伊修斯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这一代人,会有新的活法。”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
雷金纳德·索恩坐在豪华的办公室里,手里拿着一份报告。
他的手指在红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杰克死了。金斯利灭了。老鼠党不仅没散,反而把触角伸进了码头工会。”索恩自言自语,声音阴冷。
他的目光停留在报告的一行小字上:据线人回报,道森身边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年轻人,自称埃利阿斯。
“埃利阿斯……”索恩咀嚼着这个名字,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这种行事风格,这种布局手段,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理应死在大火里,连骨灰都找不到的人。
“阿洛伊修斯·黑斯延斯。”
索恩猛地站起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玻璃倒映出他有些神经质的脸。
“你没死。你这只该死的小蟑螂。”
他的手按在玻璃上,用力到指节发青。
“好。很好。既然回来了,我们就把没下完的那盘棋下完。”
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伦敦的风里带上了一丝凉意。
情报像风一样传来。
索恩离开了伦敦。升迁调任去了维亚纳。据说那边有个大项目需要他这种“干练”的人才去处理。
紧接着,兄弟会的信鸽带来了另一条消息。
艾薇拉·莫恩,那个让阿洛伊修斯魂牵梦萦的名字,出现在了纽约的乘客名单上。
一切线索都指向了大洋彼岸。
道森的酒窖里,这里阴冷潮湿,却藏着全伦敦最好的酒。
阿洛伊修斯和道森相对而坐,中间放着一瓶满是灰尘的红酒。
“1880年的波尔多。”道森拔出软木塞,“之前约好了要陪我喝的,本来以为再也没机会喝了。”
“那你亏了。”阿洛伊修斯举起酒杯,
道森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那艘去纽约的‘奥林匹克号’。”
“美国啊……”道森咂了一口酒,有些向往又有些遗憾。
“据说那里遍地黄金,只要弯腰就能捡。”
“也遍地都是想让你弯腰捡黄金然后一枪崩了你的人。”阿洛伊修斯笑了笑。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还会回来吗?”道森问。
阿洛伊修斯晃动着酒杯,看着旋涡中心的深红。
“不知道。也许吧。”
“如果你回来,记得给我带包美国的烟草。听说那边的劲儿大。”
“一定。”
阿洛伊修斯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那味道醇厚、复杂,带着一丝岁月的苦涩,回味却是甘甜的。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那件不起眼的灰色大衣。
“照顾好查理。”
“照顾好你自己。”
阿洛伊修斯转身走向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酒窖里回荡,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出口的光亮中。
道森看着那瓶剩下的红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敬自由。”道森对着空荡荡的座位举杯,低声喃喃。
阿洛伊修斯·黑斯延斯离开了生养他的伦敦,带着一身伤痕和一把袖剑,驶向了充满未知的新大陆。
属于他的传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