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体内的寒毒在林非日复一日的精心疏导下,已祛除大半,脸色红润,气息也变得悠长平稳,那灵动狡黠的本性愈发凸显,看向林非的目光中,早已没了最初的杀意,反而时常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与关切。
然而,姐姐冷月的情况却要复杂得多。她体内的寒毒积郁更深,与心脉纠缠更紧,更重要的是,那份源自师门血仇的执念,如同最坚固的冰层,冻结着她的心扉,让她始终无法像妹妹那般对林非敞开心防。每一次治疗,她都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冰雕,默默承受,却绝不流露半分软弱,也吝于给予林非丝毫好脸色。
林非对此并不在意,依旧按照计划,循序渐进地为她疏导。他能感觉到,冷月心脉处的寒毒最为顽固,且与一股郁结不散的怨气交织在一起,这既是功法反噬,也是她常年被仇恨折磨所致。若不化解这股怨气,即便驱除了寒毒,她的心结难解,日后也难免再次出事。
这天深夜,林非正准备为冷月进行新一轮、更深入心脉的治疗。月光清冷,泉水氤氲,气氛比以往更加凝重。
就在林非指尖即将触碰到冷月手腕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股凌厉无匹、带着滔天恨意与刺骨冰寒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冰锥,毫无征兆地从山庄外围的密林中爆发,瞬间锁定了林非!这股杀气之强,远超之前的雪域银狐姐妹,甚至隐隐带着一丝与那西北黑袍人同源、却更加纯粹霸道的寂灭意味!
“小心!”林非脸色剧变,猛地将冷月向后一拉,自己则强提残存真气,横身挡在她面前!
几乎在同一时间!
“嗤——!”
一道凝练至极、几乎看不见形体的冰蓝色剑气,撕裂空气,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以超越声音的速度,直射林非眉心!这一剑,狠辣、决绝,蕴含的力量足以瞬间灭杀全盛时期的冷月或寒星!
林非重伤未愈,仓促间根本无法完全避开这蓄谋已久的绝杀一击!他只能勉强侧身,并将双臂交叉护于胸前,硬撼这道剑气!
“嘭——!”
冰蓝色剑气狠狠撞在林非交叉的双臂上!恐怖的寒气瞬间爆发,林非只觉得双臂如同被万载玄冰冻结、撕裂,剧痛钻心!他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那巨大的力量轰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假山上,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几乎连站立都困难!
“林非!”刚刚被林非推开、踉跄站稳的冷月,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缩,失声惊呼!那声音中,竟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
寒星也闻声从远处赶来,看到林非重伤呕血的样子,俏脸瞬间煞白。
“啧啧啧,冷月,寒星,你们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个沙哑、阴冷,仿佛冰碴摩擦的声音,从密林阴影中缓缓传出。
随着话音,一个身影踱步而出。
来人同样一身白衣,却是那种毫无生气的惨白。他身形高瘦,面容枯槁,眼窝深陷,一双眸子却亮得吓人,如同雪原上饥饿的孤狼。他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古朴、通体如同寒冰打造的长剑,剑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气。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边脸颊上,有一道从眉骨一直延伸到下颌的、狰狞无比的陈旧刀疤,如同蜈蚣般盘踞在那里,为他平添了十分的凶戾之气。
“雪域孤狼……萧煞!”冷月看着来人,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个名字,声音冰冷,握着冰刃的手指却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刻骨的仇恨,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甚至……还有一丝宿命般的悸动?
“难为你还记得我。”萧煞扯动嘴角,那刀疤随之扭曲,显得更加可怖。他目光扫过重伤的林非,又落在冷月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与嘲讽,“怎么?被这小白脸治了几次伤,就忘了师尊的血海深仇了?还是说,你看上这小子了?”
“你胡说!”冷月厉声喝道,脸色却微微发白。
“我胡说?”萧煞冷笑,“那你刚才为何要担心他?嗯?我这一剑,本可将他直接毙命,若非你站在那里让他分心,他或许还能多躲开几分。”
他的话,如同毒针,刺入冷月心中最矛盾的地方。她刚才那一声惊呼,那份下意识的恐慌,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
“萧煞!当年之事,是非曲直尚未弄清,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寒星忍不住上前一步,挡在林非和冷月身前,怒视着萧煞。
“弄清?”萧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天发出一阵夜枭般的怪笑,“寒星,你还是这么天真!事实就是林擎苍那老贼,为了抢夺雪魄莲,与……与某个势力勾结,暗算了师尊!这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何须再弄清?!”
他猛地止住笑声,狼一般的眼睛死死盯住林非,杀意如同实质般涌出:“小子,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成了那林老贼的种!今日,我便先宰了你,祭奠师尊在天之灵!然后再找那老贼留下的其他孽障算账!”
话音未落,他手中冰剑一震,更为恐怖的寒气开始凝聚!周围的温度骤降,连温泉水面都开始迅速凝结出冰碴!
显然,他要发动必杀一击!
林非靠在假山上,剧烈地喘息着,看着步步紧逼的萧煞,又看了看挡在自己身前、神色挣扎痛苦的冷月,心中念头飞转。这萧煞的实力极强,恐怕已接近先天巅峰,全盛时期的自己或可一战,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
就在萧煞举剑欲劈的千钧一发之际!
“够了!”
一声冰冷的、却带着决绝意味的娇叱响起!
冷月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的挣扎和犹豫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冰冷的坚定!她身影一晃,竟不是攻向萧煞,而是挡在了林非与萧煞之间,手中冰刃直指萧煞!
“萧煞!要杀他,先过我这一关!”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萧煞举起的冰剑僵在半空,难以置信地看着冷月:“你……你说什么?!冷月,你疯了?!你要为了仇人之孙,与我为敌?!”
寒星也惊讶地捂住了嘴,看着姐姐那决绝的背影。
林非靠在假山上,看着冷月那略显单薄、却异常坚定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冷月没有回头,声音如同万载寒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没有疯。正因为我没疯,我才更不能让你杀他!”
她顿了顿,仿佛在积蓄着勇气,一字一句地说道:“第一,他承诺治好我和寒星的隐疾,如今寒星已近痊愈,我的治疗也到了关键。他若死了,我们姐妹也活不了多久!这笔账,我不能不算!”
“第二,”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却更加用力,“当年之事,确有诸多疑点!师尊临终前神志不清,所言未必全是事实!而你萧煞,当年为何恰好不在现场?事后又为何极力阻止我们追查?这些,你从未给过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三!”她猛地转过身,冰刃依旧指着萧煞,目光却看向了重伤的林非,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他……他方才……救了我一命!”
最后这句话,她说得极其艰难,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是了,方才若非林非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推开,并以重伤之躯硬撼那道剑气,此刻倒在地上的,可能就是她冷月!
恩与仇,在这一刻,以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摆在了她的面前。
萧煞被冷月这番话噎得脸色铁青,尤其是最后一条,更是让他哑口无言。他死死盯着冷月,又看看她身后气息微弱的林非,眼中杀意与怒火交织,最终化为一声狂暴的怒吼:
“好!好一个冷月!既然你执迷不悟,甘愿与仇人为伍,那就别怪我连你一起清理门户!”
狂暴的冰寒剑气,再次从他身上爆发出来!这一次,他将冷月也笼罩在了攻击范围之内!
战斗,一触即发!而这一次,昔日的同伴,因不同的选择与执念,即将兵戎相见!冷月为孤狼复仇的道路,因林非的出现和那舍身一救,出现了谁也未曾预料到的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