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深处，雾气翻腾如潮。
殷姬雪紧随吴忆的身影而行，青丝被夜风卷起。
可下一瞬，那抹背影却倏然消散。
她心神一凛，灵力本能地流转。
可四周的灵气似被某种力量牵引。
下一刻，阴风骤起。
怨灵在竹林中凝聚成形，带着凄厉的哭嚎声。
她神色沉静，右手微微一抬，袖中暗芒一闪，一道凌厉的剑气如月弧般划过，一击便将所有冤魂驱散。
怨灵尽散，竹林豁然开阔。
一座古老的魔族祭坛映如眼帘，刻满了黯淡的符文，其上闪烁不定。
阵眼处，一道人影被黑雾与灵光死死缠绕——正是苏长青。
他被锁链悬束，魔气顺着锁链的纹路渗入血肉，痛苦地沉浸在幻象里。
“梦操兄……我不是要害你死的……我只是想带你走……”
“芷儿……我不该带你去南疆的……”
苏长青的呓语让殷姬雪心头一震，他口中的芷儿应该就是他的道侣澹台芷了。
这澹台芷，也是她的师尊缥缈仙尊澹台月的妹妹。
她缓步上前，指尖掠过阵纹，灵识探入。
幻象的波动如潮水般卷来，将她的意识拖入苏长期的回忆。
南疆边陲，瘴气缭绕。
四周一片阴沉晦暗，唯有偶尔的虫鸣打破死寂。
苏长青浑身血痕，眼神中满是无力。
他在曹梦操背上苦笑道，
“梦操兄，麻烦你了，这次若不是你，我和芷儿怕是死在南疆了。”
“长青，她得死。”曹梦操脸色平静，语气冷得如刀锋划过夜色。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苏长青声音颤抖。
曹梦操俯视着怀中沉睡的澹台芷，淡淡道：
“你知道那人的手段，你和她之间，只能活一个。”
风声渐止，天地寂然。
“那我选择让她……”
噗嗤——鲜血溅起。
苏长青话还没说完，吴忆就放下了澹台芷，然后操控青釭剑刺死了澹台芷。
“对不起，你没有选择，选择权在我手上。”
“曹梦操！你——”
“苏长青，我知道你想救她，但是我想救的人是你。”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做错啊，错的人是我，是我带大家前往南疆。”苏长青呜咽道，
“苏长青，你喜欢恪守虚假的道德，可是这与我无关，我想让谁活就谁活，哪管谁对谁错。”
曹梦操放下苏长青，用青釭剑从澹台芷心口挑出一条指甲盖大小的蛊虫。
他双眸泛紫，以迷魂术控制蛊虫，解释道：
“你们的状态，这噬心蛊本无解。
但若我杀死澹台芷，她体内的噬心蛊便失去根基，无法反抗我的迷魂术。
我再用血液喂食这蛊虫，让它吞噬你体内的噬心蛊，你就能活了。”
“……梦操兄，你这样做搞不好会没命的，值得吗？”
“什么值不值得，就允许你苏长青拼命救人？”
曹梦操双手结印，蛊虫打入苏长青心口，并以自身血液喂食。
他血气亏损，脸色瞬间惨白。
他在以自身血气，对抗苏长青体内噬心蛊的吞噬
不仅如此，为了维持苏长青的生命，他必须不断向苏长青体内灌注他的灵气。
不过好在，虽然同为渡劫期，苏长青现在的状态远不如他。
但是，现在输送灵气地频率显然不够。
曹梦操别无选择，眼神一厉，
割开自己的腕脉，血珠在夜色中浮动出暗红的灵光。
他俯下身，抬起苏长青的头，将伤口贴近苏长青的唇。
血液顺着唇间流入，带着强烈的灵气波动。
夜色像是被这一幕染红。
终于，苏长青体内的蛊虫还是消灭了。
曹梦操抬起头，额角冷汗淌落，淡淡一笑道：
“苏长青，既然你这么喜欢做选择，
那我问你，换做是你，你会救澹台芷，还是救我呢?”
幻象崩塌。
殷姬雪的意识重新回到竹林。
她怔怔地看着阵心中的苏长青，胸口微微起伏，似乎仍未从那记忆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世人都只知道曹梦操杀了澹台芷，只是没想到事情的内幕居然是这样。
不过，好像苏长青被这残酷的伪命题给困住了。
殷姬雪看了眼阵法中心的苏长青，只见对方一直念叨着
“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选择……”
殷姬雪摇了摇头，这苏长青心魔不浅。
根据她的分析，回忆大部分应该是真的，但最后那个问题是假的。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左眼，唇角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那个人，不会问这种问题的。”
她心底泛起一抹异样的暖意。
将来，他……会不会也那样救她呢？
她知道，所有人都期盼着她迈向光明，成为“祂”的容器。
可她不愿被光明吞噬。
她渴望堕落，因为堕落是她活下去的方式。
所以她是如此地憧憬着梦中的那个男人，堕落得如此纯粹，又如此自由。
殷姬雪轻吐一口气，神色重新平静下来。
“不过，这里居然有魔器，也难怪苏长青逃脱不了了。”
她望着苏长青身上的锁链，皱了皱眉头。
魔器由魔神打造，要想解脱，需要神力才行。
随着钟声响起，一轮血月已然升起。
锁链上的符文忽地剧烈闪烁，仿佛正在汲取被困者的生机。
苏长青的修为境界逐渐虚浮，有下跌之势。
“血……我要血……梦操兄的血……”
被束缚住的苏长青神色痛苦，仿佛渴求着什么。
殷姬雪心头一紧，她知道这样下去，苏长青将会被魔器榨干。
就在这时，苏长青猛地掏出一个血瓶。
他毫不犹豫地仰头灌下，暗红的液体沾湿了他的下颚。
苏长青虚浮的修为竟奇迹般地停止了下跌，脸色也恢复了几分血色。
殷姬雪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大秘密。
结合刚刚的情况来看，苏长青应是被灌注血气与灵气后，对曹梦操的血有种变态的渴望。
就在此时，一道灵光闪过，阵法中心的苏长青倏然消失了。
祭坛上的魔器锁链失去目标，发出“哗啦”的巨响，重重摔在了石板上。
雾气翻滚，灵光黯淡，四周重归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