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吱呀的声响在教堂里回荡。
沙都子握着门把手,站在门口,任由阳光从身后照射进来,在她脚下投射出长长的的影子。
她的视线穿过漂浮的尘埃,落在教堂的尽头。
在那座残破的圣坛前,站着一个身影。
黎月。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蕾丝的裙摆铺在石砖上,像一朵绽放的圣洁莲花。
头纱遮住了她的半张脸,但沙都子依然能辨认出那熟悉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干枯花束的气味。
沙都子一步步向前走去,军靴踩在地面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
每走一步,回忆就如潮水般涌上。
她们一起在训练场上汗流浃背的日子,一起在深夜的屋顶喝啤酒的夜晚。
还有那个分别前夕,黎月抓着她的衣角,哭着问她能不能不要走的雨天。
沙都子压下情绪,将手悄悄移向腰间的枪套,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的思绪冷静下来。
她是来执行任务的,不是来叙旧的。
终于,她走到了黎月的面前。
黎月缓缓抬起头,透过头纱,清澈如水的眼眸望向沙都子。
她没有惊讶,没有愤怒,仿佛沙都子的到来,是她等待了无数个日夜的必然。
“你终于来了,沙都子。”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久病初愈的沙哑。
“我每天都在想你,”黎月说着,慢慢掀开头纱,露出一张美丽的脸庞。
她笑了,笑容里充满了思念与依恋。
“我想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想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你离开后,这里变得好冷清,我一个人……真的好孤独。”
话语间,她的眼眶微微泛红,那种柔软中夹杂着委屈。
拥抱她的冲动像野火般烧遍全身。
沙都子控制不住伸出手去,将这个看似坚强却早已疲惫不堪的女孩揽入怀中。
她甚至想开口告诉她,自己也一样,每一个没有她的夜晚都很漫长。
但她不能。
腰间枪套的重量在提醒着她的身份。
黎月,是必须被清除的“异常目标”。
沙都子强行克制住自己所有的情感。
她的目光从黎月脸上移开,落在那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婚纱上。
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问道:“这身婚纱……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很平静。
黎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摆,然后再次抬眼看向沙都子。
目光里多了些沙都子读不懂的东西。
“这是我们一起选的,你忘了吗?”黎月的声音依旧温柔,但那份温柔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冷却,“你说过,等任务结束,我们就找一个这样的小教堂,你来娶我。”
她的手抚摸自己的心口,语气很轻:“我一直在这里等你,等着你回来履行承诺,可是沙都子,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最后一句话,黎月的语调转冷,那份怀念变成了冰冷的质问。
教堂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无论她找多少借口,都无法解释自己当年的行为。
不告而别,是她留给黎月最残忍的伤害。
“对不起。”
沙都子低下头,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这是她唯一能说的,也是最苍白无力的。
无尽的悔意与愧疚啃噬着她的内心。
但当她再次抬起头时,那双黑色的眼眸里,所有的挣扎与痛苦都已被一种不可动摇的决心取代。
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为了组织的秩序,为了不让更多人被污染,她必须亲手终结这一切。
在黎月错愕的注视下,沙都子猛地抬手,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动作快如闪电,没有丝毫犹豫。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张她曾发誓要用生命守护的脸。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教堂里炸开,惊飞了窗外栖息的乌鸦。
子弹带着炽热的决心,撕裂空气,直奔黎月的眉心。
然而,预想中鲜血绽放的画面并未出现。
就在子弹出膛的瞬间,黎月的身影如同一道幻影,凭空向左侧平移了半米。
那不是人类能够做出的闪避动作,快到甚至没有留下残影。
子弹擦着她的发丝飞过,深深嵌入了后方的石墙。
还没等她做出下一个反应,黎月动了。
她的脸上再无半分温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冷与失望。
她右手一翻,一把造型奇特的银色手枪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她手中,枪口同样稳稳地指向沙都子。
昔日的温情在枪声中彻底化为对立的寒刃,战火点燃了早已破碎的信任。
两个曾经最亲密的人,此刻持枪相望,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沙都子?”黎月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用一颗子弹,来回应我所有的等待?”
沙都子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手中的枪。
她知道,从她开枪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对峙中,教堂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轰然倒塌。
紧接着,大地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沙都子下意识地分神,目光瞥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黎月却像是对这种动静习以为常。
她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