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7——希望

作者:千小南 更新时间:2025/9/30 16:15:03 字数:6579

如今,距离嘉儿的“错音事件”已经过去了四天。

早些时候,李铭派嘉儿独自前往了地表。

由于设备老化严重,嘉儿曾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需要补充金属材料。唯一的办法便是徒步前往地表六公里外的城市居民区寻求资源。好在嘉儿判断准确,行动迅速。不消多时,她便在一家名为“花田田五金店”的小型门面房里找到了足量的金属件,搭配先前在废弃建筑里卸来的螺纹钢和高强板,一切即将大功告成。

李铭没跟去,一是他并没有获得去往地面的资格,二是他受不了那些爬满街巷的尸体,尤其是在人口富集的居民区。仅去程,嘉儿就通过通讯器发来了一百七十七起“尸体发现报告”,其密度更是在五金店的店门前达到顶峰。

再者,没了李铭碍事,嘉儿也可以细细搜索每一具尸体的随身物,以求得一些意外收获。之前就有戴着项链挎着皮包回来的嘉儿,非要送李铭一条沾血旧棉裤的经历。

只不过,在回程时,她便遇上了那条死掉的狗妈妈和它奄奄一息的孩子们。

身后的入口方向传来了由远及近的金属声,那是通往地面的垂直电梯所特有的响动。只不过这响声比起以往要弱了太多,看来是顾及到那条小狗,嘉儿并没有采用只有她能够承受的三级加速度。

响动停歇后,两道安全门逐一开启,接着,入口亮起了白色的光。

嘉儿回来了。

皮鞋踩出了清晰的段落,肌肤间的摩擦声也跟了进来。

“材料收集完成啦。”

嘉儿停在了研究所入口前,她的上身只剩下内衣,露着肩头和小腹,漂亮的锁骨和腰线也清晰可见,一条没能停下的灰白色马尾也染上了一层模糊的白光。

嘉儿的双手沾满了血污,由指尖蔓延到胸前的内衣上,甚至有少许沾在脸蛋,许多血污都已呈现出干涸的墨色,许多仍在顺着她身上的肌肉线条成股地流淌,漫到脚底,滴滴答答。

而就在那片红色最为浓重的地方,是一只滚满了血污,连眼睛都没能睁开的幼犬。

它果然就像一颗黑色的肉疙瘩,只有那几块灰白色的斑点能让人辨得出它的腿脚。嘉儿用一条小臂捧着它的肚子,另一手抚着它的脑袋,轻轻按摩,还让它一点点地吸吮着自己的小指尖。

她动作规范,手法适度,就像真的照顾过刚出生的小狗一样。只不过,嘉儿的脸上并没有露出相应的怜爱。

“其他小狗呢?”

“埋了,都埋在那附近的荒地里。”嘉儿答道,“尸体分解的速度越来越慢了,保险起见,还是埋到地下更安全。”

嘉儿说的没错,这也是“死潮”所带来的状况之一。

不仅是地上,十一年来,在这座地下研究所去世的人们,他们尸体的腐烂速度也一样慢得惊人。有段日子,李铭总是在半夜听到有类似滴水的声音,在向嘉儿确认过后他才明白,那是在停尸房陈放了两年的尸体才刚刚分解出液体的动静。

“你的毛衣呢?”

“在建筑废墟那边被一根钢筋勾破了,我想要补救,但没办法。”嘉儿低头说道,那模样,却像是犯了错般小心地望着地面,“…对不起。”

“…没关系,一件衣服而已。先进来吧。”

“是。”于是,嘉儿摘掉黏满了血污的鞋袜,赤脚走进了研究室大厅,还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串斑驳的暗红色脚印,“研究有进展么?”

“只能说是做完了。进展嘛…”李铭叹了口气。

通过多日的分析研究,李铭终于探明了东南方5公里外的地质状态——而这,本是专业人员半上午就能做完的工作。

最终分析结论是,那个方向不具备研究所需要的一切资源,甚至连最基础的水资源也过于稀薄,算得上是地层里的“差等生”。实在没什么继续探索的价值。

多日的忙碌打了水漂,但李铭没什么挫败感,一是地层探索相当于摸奖,全凭运气;而是他早已经习惯了“一无所获”。

李铭这二十年,大多数时候都可以用“一无所获”来总结。学业草草了事,玩游戏从没进过榜单,就连个女朋友也没交过。

还好,嘉儿从不像他人那般计较成绩,时间也给足了自己翻来覆去尝试的机会。

记得父亲提过,这座地下研究所的正上方曾是一片富饶的庄稼地,盛产玉米大豆,可未曾想地层下的状况却与地表截然不同。不仅资源有限,开采难度也相当之高,全然不像收豆子那般轻松。

而整个研究所能够安然运行至今,还是多亏了嘉儿。

在超过五百人的研究员和幸存者迁入这里的起初,大多数人都难以忍受这里恶劣的温度环境和近乎永恒的黑暗。只半个小时,就有人嚷嚷着要回地表透气,有人哭得撕心裂肺,还有人出现了应激反应。

但幸运的是,经历过“苏醒”的嘉儿先于所有人适应了这片荒芜的地下世界。依靠自身强大的运算和调控能力,她能轻而易举地让这死水一潭重新流通起来。

很快,重新点亮的电灯与计算机,陆续发出轰鸣的机械,以及清爽的冷气都让躲入地下的人们再次振作,他们加紧跟在嘉儿的后面,拼命地想要忘记地面上发生的一切,幻想着能够在这里度过一段和平安宁的时光。

至少,能不用再经历之前那样的绝望。

而在十一年后的今天,电灯照明只需寥寥,供养设施与空调也不必时刻运转。对于李铭与嘉儿两个而言,只是丁点的资源便已绰绰有余。

“去洗干净身子。”虽然嘉儿会负责收拾,但李铭实在忍不了那对沾满污渍的脚丫子在地板上啪嗒啪嗒到处走了,“记着,你要把这小狗也照顾好。”

“是。”

嘉儿应罢。便转过身去,又吧嗒吧嗒地踩着脚印,带着小狗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叫它‘三号’怎么样?”

“三号?”嘉儿停下脚,侧过身子回望,“那是什么?”

“它的名字。小狗总该有名字的。”李铭望着那只藏在嘉儿臂弯里,那只沾满血迹的小狗,“以后,除了我和嘉儿你之外,它便是这里的第三号成员了。”

可在听到李铭的话后,嘉儿没像往常那边用一句清淡的“是”来回答,反而是站在原处,依然在看李铭。白色背光勾勒出嘉儿近乎完美的漂亮身形,甚至看得到她蠕动的嘴唇和在空气中稍稍颤抖的睫毛。

他看得到,她正在轻轻摸它。

“怎么了?”

“事实上,它应当是这里的第五百三十七号成员。而且…”嘉儿垂下目光,好似是在犹豫,“而且,用编号给予名字,并非你们人类的习惯…”

她整句话的声音越发地小,到尾音几乎都听不清了。

“是吗?”李铭伸手抓了抓头,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自己竟也变得这么死板,“那不如,你来给它起个名字吧?毕竟是你的小狗。”

“嗯。”像是一早就在等待这个说法,嘉儿终于肯点点头,“我想要叫它…小斑。”

——

不多时,嘉儿便重新回到了大厅。

她拆掉了马尾辫,将灰白色长发重新放下。上身换了件有着横向裂纹的冷白色小背心,正巧能露出衬在里头的黑色胸衣。下身的裙子换做了一条浅蓝的牛仔短裤,短裤下黑色丝袜则让她的腿显得柔软修长。说起来,李铭已经好久未见嘉儿穿那件毛衣之外的打扮了。

“小斑呢?”

“我用蛋白溶液喂过了,它现在正在保温室睡觉呢。”说罢,嘉儿又背着手,装作副悠闲的模样凑到李铭身边,“你呢,在做什么呀?”

“你就像是个在监视我的工头儿,我这才刚刚闲下。”

终于把这些天的研究资料整理完毕,李铭枕着胳膊躺到了椅背上,椅背下弯,发出咔啪啪的声响。

只有从这个角度,李铭便恰巧能看到桌板侧沿上密布的一串规律而细小的划痕。它们来自曾经坐在这个位子上的,真正的地质研究员曲明。

李铭记得他。那是个不爱讲话的男人,饭量很大,却怎么也吃不胖。每天的工作开始前,他总会用刻刀在桌沿上划上那么一道,像是一种消遣,又像是在排解焦躁。闲来无事的时候,李铭还躺在桌前的地板上一根根地数过那些刻痕,总共有一千三百三十条,也就是大约三年半的时间。

而刻下最后一根线条的日子,便是曲明因“死潮”去世的那一天。

“那是什么?”嘉儿察觉到了李铭的视线,她背着手,翘起一只脚,侧着弯下身子,长发几乎垂到了地面。

“你是第一次看到么?”

“不,在他用刻刀破坏这块桌板的时候我就看到了。我问他这么做的理由,他没回答我。我本想警告他的,但看在破坏不大,就作罢了。”嘉儿说道,“后来,那个叫曲明的研究员去世了,我以为,这就成了他自己的秘密。”

李铭伸出手指触摸着那些刻痕,指甲在其上发出卜楞楞的响动。

“他在记日子。”李铭说道,“记来到这间地下研究所的日子。”

“明明有我在记录时间的,他为何多此一举?”看得久了,嘉儿索性拢着裙子蹲在李铭身边,那柔软的发梢恰恰好能蹭着李铭的身子。

“在我看来,这大概是他在向往希望吧。”

“向往…希望?”嘉儿出神地盯着那些模样狰狞的刻痕,把嘴巴埋进了臂弯,摇头不解。

“嗯。而且,虽然这种行为看着古怪,但这代表了他向往着希望的一种冲动。因为对人类而言,有希望才有一切。看不到希望的话,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你总这么说。”嘉儿的声音好像有些不悦。

“是呀,人类是能够克服苦难,并再次奋发向上的生物。其动力便是藏在心中的‘希望’。”李铭说着,眼睛却直直望向了黑漆漆的天花板,“只要还有希望,无论是饥饿,疾病,悲痛,甚至是身死,我们都能坦然面对。”

“那,你呢?”嘉儿幽幽地望着李铭,问道。

“我啊…嘿,就算是找遍整个人类历史,也很难找到像我一样处境的人了。”

李铭自嘲般地嘿嘿一笑,又重重叹了口气。“希望…什么希望?去搞清楚这场大灾难的原因吗?明明那么多聪明人都失败了,就凭我?”他摇摇头,又笑了,“又或者…拯救人类?我倒是有心,可这世上可能都没几个人活人了!我什么也做不到。”

李铭扬起一只手搭在额前,想要掩着自己的表情。

“大伙儿都不在啦,偏偏留我这么个庸才还活着。有些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凭什么能活到现在,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多少意义。”

“当然有意义。”

这时候,一声带着哭腔的低吟出现在耳畔。

李铭一怔,撑起身子望去。只见嘉儿已经站起身来,绷直了腰背,捏紧了拳头,双眼带着愠怒和不安地盯着自己,还把柔软的嘴唇咬成了一个圆鼓鼓的肉疙瘩。见到嘉儿那副认真模样,李铭也一时半会答不出话来,他几乎又把嘉儿当做一个真真正正的人类了。

“有意义。”她又一次强调,肩膀摇晃,就连灰色的长发也跟着一同摆荡,可声音低得像在耳语,“既然从地表躲到这里了,拼死拼活撑到现在了,就别轻易放弃。”

“……”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这一回,她的声音中便只剩了不安,可李铭想却不明白她逻辑中的不安源自何方,“如果你敢胡来,我还是会尽全力救活你的。”

“我知道。”李铭道,“可事到如今,我存在与否对你又有什么影响?

“因为,我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便是保护这间研究所里的人们,如果你也离开了…我的任务就彻底失败了。”

“…放心吧嘉儿,我早就想通了。”李铭又挺着身子靠了回去,“只要‘死潮’还没有蔓延到我身上,那就是活一天算一天。”

……

比起曲明那短短的三年半,李铭已有整整十一年没见过太阳了。

可是,他并不怀念它。

十一年前,嘉儿被从李铭身边带离,送去父亲的研究中心紧急施用“苏醒”项目。那是他此生最孤独,最糟糕的一个月,也是他在地表生活的最后一段日子。

走在街上,李铭从来都皱着眉,眯着眼,脖子更像是深深扎在躯干里。

可就算如此,他的余光还总能瞥到路边和河流中堆着许多人模样的“垃圾”,让空气染了一股时有时无的腥臭,招来蝇虫,无人打理。由此,食腐动物和无家可归的人们便占领了街巷,用不了多久,他们又会成为彼此的食物。

老式的无线电盒子重新取代了电话和网络,可那里头从不会传出些好消息来。一旦拧开,便总是地名、死亡人数、地名、死亡人数地周而复始。直到无线电讯号也彻底消失的那天,零散的幸存者们只是照旧围坐在那方盒子的前头,听着那如海浪般窒息的嘈杂,任恐惧在沉默中蔓延。

记忆里,太阳总喜欢躲藏在尖锐裸露的钢筋之后,以那苍白毒辣的光抛得随处尽是。它会让横陈街巷的尸体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让那些本应饱满的肌肤膨胀、溃烂,丑陋不堪。

于是,李铭开始害怕太阳。

他害怕它太亮,亮得让那些可怖的东西清晰可辨,亮得让那些惨剧被彻底揭露;他害怕看到别人的恐慌和歇斯底里,害怕亲眼目睹人们做下那一件件恶心下作的事;害怕这明亮让自己眼睁睁地看着熟悉的人们一个个跌倒,又再也站不起来。

可是在父亲的口中,他把太阳描述为一切生命的来源,也是人类能够生存至此的前提。他又说,太阳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只是灾难来得太快,人类又太脆弱,没能撑得下来而已。

当年只有十二岁的李铭哪里搞得懂这些。他听够了父亲的套话,也受够了他的波澜不惊,那些冠冕堂皇的说教甚至不如一个拥抱来得有效!李铭后悔了,他哀求父亲把嘉儿还回来,他想要她再抱抱自己,听自己将将这些天遇到的可怕的事,可以的话,他还想要她再唱歌给自己听。

每每此时,所里其他的研究员都会七嘴八舌地招呼李铭说:快了,快了,再等等,那机器人马上就回来,她会比原来厉害得多。

可是,唯有父亲一反常态地从工作中抽出空来,陪着李铭坐在楼顶台阶上。

顶着月色与晚风,父亲抽下了满地的烟头,沉默不语。直到最后,他才像是想通了什么,摸着李铭的脑袋,嘴巴在胡须后面微微嗫嚅:

…记得要和她好好相处。

还有,自己去决定什么对的。

那天的不久后,父亲终于带自己来到了这间远离地表世界的研究所,当他看到那个编号“0A013+”的机器人对自己展露出前所未有的笑容时,那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的噩梦才终于结束。

长大一些后,李铭才了解到,曾活跃于地表的人类文明已经在一场全球性的大灾难中消亡了。

但讽刺的是,人类对于这场大灾难的了解,并不比恐龙对那颗陨石的了解更多。它不是被人们所熟知的瘟疫,也不是神话传说中的大洪水,更不是另一颗来自天外的石头。人们只知道它来得迅速,来得致命,来得匪夷所思。只是不到五年时间,便使得全球近九成的人口化作尸骨,并于接下来的时间内逐渐吞噬其他幸存者。

直到多年后的今天,这场灾难的真相仍无定论。

各派宗教在混乱中达成统一,认定这场灾难便是上天的惩罚,却又为谁该是救世主而吵得不可开交;阴谋论者们认为这必然是人为的灾难,直到那些五花八门的故事随着死亡的蔓延而消失于人们的口耳间;自始至终,只有科学家们从未发声。因为他们明白,在一无所知的时候,就最好的做法唯有保持沉默。

…于是,沉默持续到了今天。

持不同观点的人,他们的想法,猜疑,也全被汹涌而来的死亡吞没,再无半分波澜。

而李铭只在父亲和其他研究员的口中听过,那时候的人们会把这场离奇的超级灾难称为“死潮”。它不仅是人类的末日,就连牲畜,野生动物乃至于昆虫微生物都遭到了波及。

“死潮”意味着“死”的来临,是整个生物圈的坍塌。

真就没有人查清“死潮”的来源么?

李铭总是不愿相信。那么多聪明的头脑,那么多先进的实验设备,堂堂的地球之主,生物之王,竟亡得如此不明不白?

那时候的李铭正值少年,血气方刚,头脑简单,心中全是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总想着重返地面,想着恢复生产生活,甚至想着要去重建人类文明。

可每当他向那些研究员叔叔阿姨们讲述他的宏图大愿时,却往往只会引来一阵生涩的笑。他们面面相觑,没来鼓励,也不打算嘲讽,只是单纯在笑,之后便是沉默。事实上,没人愿意扮演那个恶角,去向一个一腔热血的少年讲述眼下现实。

又或许,他们只是不希望借此打碎他们自己心中的那份希望罢了。

果不其然,等不及去实现自己夸下的海口,李铭便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生活中经历了一次接着一次的生死离别。

他眼睁睁地看着大伙儿沉默着,把那些熟悉的人们抬离自己的视野,束手无策。直到他又长大了些,身子有了力气,李铭也第一次扛起了转移尸体用的担架。这时候他才明白,这是自己唯一能做到的事了。在重新体会到“死潮”那压倒般的绝望感后,李铭所有的“理想”和“妄言”就都像肥皂泡般支离破碎、消失殆尽。

尸体的重量让他抬不起头,一次次的离别让他心灰意冷,孤独又令他恐惧、麻木。眼睁睁看着死亡在不断蔓延,看着大家伙所有的努力好似都通向了绝路。

当研究所还剩下五十多人的时候,大家都默契地放弃了每日入夜前的总结会;还剩十多人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始变得沉默,即便偶然碰面也一言不发;还剩下五个人的时候,人们只会呆在自己的屋子里闭门不出。到还剩下最后两个人的时候,每一次的变化都让他无可奈何,却又心惊肉跳。

最后,只剩下自己的李铭只是躲在房间里,蜷在墙边,浑身再提不起半分力气,只等死亡也降临在自己头上。

“早上好,小铭。”

可次日早晨,自己的房门还是如常地被敲响了。

研究所漆黑一片,四下沉入死寂。唯有嘉儿背着手靠在门边,搭在胸前柔软灰发就像在发光,语气冰凉,眼神却透着热忱。那模样,根本就不该是存在于这个绝望世界里的人。当这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成为唯一会向自己提出问候的人时,李铭又一次回忆起了曾经的童年岁月。

好似一路走来,什么都未曾变化。

李铭这才意识到,自己身边竟又一次只剩下她。

“想听我唱首歌吗?”好像没找到更好的开场白,嘉儿竟这样说道。

……

“好啊。”

是啊,嘉儿就是自己的希望。

自己明明早就答应好要和她好好相处的。

如今,已然二十出头的李铭还常坐在空旷的主研究室里,一边聆听着嘉儿的吟唱的老旧曲子,一边做些消磨时间的工作。

他心中唯一的惦念,就只剩下父亲的遗志——

——去见证嘉儿觉醒自我意识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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