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特庄园的城堡其实没有军事防御功能,毕竟背靠王都,只能算空有架子,本质上是一座大别墅。
庄园很黑,远比不上王都内的灯火通明。但这样也让夜幕中的繁星显得特别明亮,提供了让人不由自主沉浸其中的静谧。
“莉娅,等一等,我们已经把城堡甩在身后很远了!”埃尔在夜风中喊道。
“这样才好,我们就应该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让所有人都找不着。”
出乎意料的,奥蕾莉亚的礼裙没有染上尘土,因为她惊人的美丽,就算拉着埃尔跑也显得优雅,她永远是端庄的贵族淑女。
“先坐下吧。”说完,她没有顾及形象,先坐在柔软的草坪上。
埃尔坐在她旁边,感慨道:“你变了很多,莉娅。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明明连低档次的红茶都不愿喝。现在却能放下大小姐的架子,像村姑似的坐在地上。”
“你以为我是因为谁才变的?”
尽管外面很黑,看不见奥蕾莉亚的脸色,但埃尔确信她白了自己一眼,他们之间就是有那么熟悉。
“埃尔,我们认识多久了?”她忽然问道。
埃尔回忆道:“大概四百天了吧,虽然我早就听说过你,但正式见面还得是我入学后。”
“四百天吗……明明很短,于我而言却那么长……之前的人生如此寡淡无味,仿佛在遇见你之后我才真正地开始活着。”
埃尔偏过头:“突然说这些干什么?”
她继续说道,语气像是为小宝宝唱摇篮曲一样温柔:“我还记得和你相处时收获的每一份感动。最近,我翻阅日记本时,找到了我们第一次吵架的记录,‘白玫瑰’,还记得吗?”
埃尔当然没忘,他认为奥蕾莉亚也不可能忘记,毕竟,这是他们恋情的开始。
关于白玫瑰的起源,他们曾有过一次争吵。
传说,在四百年前的莱昂帝国,北境有一位正义、强大的封号骑士,名为“荆棘骑士”。
在一次舞会上,他遇见了一名伯爵的养女,蕾切尔,很快,这对年轻男女便坠入爱河。他们许下海誓山盟,没有什么阻碍能拦住他们汹涌的爱意。
好景不长,王都当时上演了一场残酷的政治斗争,最后幸存下来的年幼皇子,竟然指名要蕾切尔来王都。
老伯爵道出这段秘辛,原来,蕾切尔是上一任皇帝的私生女,特意交由他抚养,想要让女儿作为一名平凡的贵族淑女长大。
年幼皇子作为傀儡被王都的公爵世家操纵,这番命令,绝非他的本意。
按照继承法,蕾切尔在王位上有着几乎和年幼皇子等同的继承权,阴谋家们想要按死这个可能性。
荆棘骑士为了保护他的爱人,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这段危险的旅程。
故事很长,但最后,蕾切尔最后当上了女王,血洗了逆臣的家族,没让阴谋得逞。
但是,意外总会发生。不甘心这一切的公爵势力联合起来,对女王发起孤注一掷的刺杀,在这场战斗中,荆棘骑士拼尽全力,成功保护好女王,可他自己却殒命当场。
后人将那场杀戮称作“血色十日”。公爵府栽种的一大片蓝玫瑰花被贵族的鲜血染成红色,涉及此案者无一幸免。
女王对着荆棘骑士的尸体连日痛哭,肝肠寸断,据说,她已经立好了让弟弟继位的遗嘱。
这时,奇迹发生了。或许是蕾切尔的真情感动了女神,她的泪水落到荆棘骑士的身上,竟然让骑士死而复生。
故事的结局是美好的,骑士与女王相伴,幸福地过完了这一生。
据说,蕾切尔的泪水浸湿了王宫的花园,让鲜红的玫瑰变成纯洁的白色。
白玫瑰花,带有一尘不染的纯洁,花瓣如初雪,更重要的是,它的根茎无刺,象征着毫无保留的爱情。这源自一名女子从死亡唤回自己挚爱的奇迹。
后人将蕾切尔称王前的身份定为“玫瑰花公主”,不知是象征着血色玫瑰,还是白玫瑰。
“这就是白玫瑰的故事,也是我最喜欢的花,你觉得怎么样?”
奥蕾莉亚讲完后,眼神带着一丝紧张望向埃尔。
“但是近年来,学者们发现没有具体的史料证明白玫瑰的诞生真的源于那位女王,按照我的想法,白玫瑰的故事应该是假的。”
埃尔下意识地反驳道,
“按照生物学的知识来讲,白玫瑰是自然演变而来的,然后经由人工培育定型……”
“不对,你根本就不懂,埃尔,你太笨了!”奥蕾莉亚打断了他的发言。
“不对?怎么不对了?你应该找出事实依据来反驳我的话,而不是一味地宣泄情绪……”
两人就此事大吵了一架,当然不仅仅局限于玫瑰花,包括“昨天给我订了一杯苦咖啡”,“为什么那天晚到了五分钟”诸如此类的事情。
…………
不但是莉娅,其实自己也被改变了……回想起自己以前做的蠢事,埃尔无奈地笑了。
那件事的结局是,第二天,两人同时带了礼物前来道歉,出乎意料的是,两人都选择了白玫瑰。
“这是你最喜欢的花,不是吗?我昨天说话没有经过大脑,抱歉,奥蕾莉亚……”埃尔不喜欢摆架子,他实事求是道。
“我也有错,我早该意识到,你就是一个傻瓜。你难道不明白,一名淑女向你赠花代表什么吗?”
她捧起手上的白玫瑰,向埃尔表明自己的心意。
…………
后来,这成了他们间的情趣之一,也可以说是潜规则。
两人再发生争吵,如果其中一方拿着白玫瑰找向对方,那么对方就不许再生气,这场争吵就到此为止。
埃尔和奥蕾莉亚几乎每次和好都是以白玫瑰结束的。
“我当然没忘,怎么了?”埃尔问道。
“我的炼金术自那一天起突飞猛进,在踏入大师的门槛后,我就在寻找解决你身上魔力问题的办法。”
奥蕾莉亚怜爱地看向他,像是在说“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虽然过程很难,但是我最后还是找到了一个办法。”她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自己的努力。
“等等,你是说你解决了我的魔……”
埃尔又慢了半拍。
“是概念武装,炼金术的奇迹之一。”
奥蕾莉亚伸手,空间荡开涟漪,一道金色的光幕浮现,她从里面取出一把白色的匕首。
刀身并非金属制成,材质更加温润,通体无暇,虽然很白,但并不刺眼。刀柄被铭刻了复杂的符文,极具美感,看起来十分神圣。
她把匕首放到埃尔手上:“它叫‘白玫瑰’,我在它身上铭刻了名为‘镜像’的核心概念。”
“你试着向它输入精神力,它会根据你的灵魂构造出一个虚拟的精神体,然后再通过现实‘倒映’,让虚拟精神体充满魔力,你就可以通过它施法了。”
“这太贵重了,莉娅,我不能……”
概念武装被称为炼金术的奇迹,掌握这项技艺的炼金术师可以说是万中无一,再加上“镜像”的概念太过稀有,不知道奥蕾莉亚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
“为什么要和我计较这些?它本来就属于你,如果你不收,我宁愿把它毁掉。快点,先试试吧。”
白玫瑰……吗?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拒绝一名淑女的心意,但这样就亏欠她太多了。
魔法……埃尔不得不承认,这把匕首对他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那我应该拿什么偿还呢……
在奥蕾莉亚不断的催促下,埃尔还是向“白玫瑰”注入了精神力。
一道洁白的人影在埃尔身后浮现,看不清面容,仅仅只有一道轮廓,不过……
“怎么是一个女人?”埃尔问道。
尽管只有轮廓,但还是能看出这个精神虚构体的身材曼妙,留有长发。
“啊?我想起来了,为了便于实验,我把虚构精神体的性别设定成了女体。换句话说,说不定埃尔变成淑女后,身材就会变成这样哦。”
“好吧……谢谢你的礼物,莉娅。”
这对埃尔的意义很大,从今往后,他最大的短板已经被补齐了。接下来登场的是,真正的魔法天才,贤者的亲传弟子,二十一岁的黄金上位级魔法师,完全体的埃尔·雷吉斯。
说来惭愧,以前,埃尔还说过,会成为奥蕾莉亚的依靠。结果到头来,是她先解决了自己的魔力问题。
她变得越来越耀眼了……埃尔感到很欣慰,他一直觉得,奥蕾莉亚值得这一切,她会成为帝国最强大的炼金术师,然后继承西境大公的爵位,说不定未来的皇帝也得看她脸色。
“你当然应该说谢谢,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要知道,淑女的时间是很宝贵的……”
她抱怨道,像是在撒娇,
“所以,埃尔,我们和好吧。像从前一样。我已经把‘白玫瑰’给你了。”
这时,挡住月光的云忽然被移开。奥蕾莉亚的一双大眼睛正楚楚可怜地看向埃尔,像做错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