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野把最后一口麦饼塞进嘴里时，远处的防空警报刚好撕裂了碎片纪元21年的黄昏。他叼着草梗，漫不经心地蹲在铁匠铺的门槛上，看隔壁王婶抱着装碎片的铁盒往防空洞跑——那盒子里装着半块火碎片，是王家攒了三年才买下的，据说能在冬天暖一整间屋，价格抵得上五袋面粉。
“又躲警报？”蓝野冲王婶的背影喊，手指还在玩口袋里那枚没用的土碎片。这玩意儿是去年在废墟里捡的，既不能像火碎片那样生火，也没法像毒碎片那样当武器，只能捏在手里把玩，是整个蓝家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爹蓝山从铁匠铺里探出头，额头上还沾着铁屑，声音里满是火气：“你就不能正经点？你太爷爷的堂哥当年在前线，三天就被抬下来，腿上的伤是火碎片炸的，到死都没好利索！现在前线缺的就是能契约碎片的人，你倒好，整天游手好闲！”
蓝野撇撇嘴，没接话。他当然知道契约碎片的规矩——每个人一生最多只能契约五个，而且得是“成功适配”的。镇上去年有个叫阿明的，契约第二个火碎片时没适配好，半边脸都被烧烂了，现在还戴着铁皮面具。蓝野觉得自己挺聪明，与其冒风险契约碎片，不如守着家里的铁匠铺混日子，反正他爹会打农具，偶尔还能帮人修补装碎片的铁盒，饿不死。
这天晚上，防空洞的木梁在炮火声里嗡嗡作响。蓝野缩在角落，听大人们聊前线的事。一个穿灰布军装的士兵说，现在前线最缺的就是火碎片和毒碎片，这两种碎片在市面上已经炒到了天价，而且得凭“战时物资票”才能买——据说有些商人把毒碎片掺在子弹里，打出去能让伤口烂半个月，火碎片则能做成燃烧弹，一炸就是一片火海。
“听说科学家们在搞新东西？”有人问。
士兵压低声音：“叫什么‘同化碎片’，能把其他碎片改成火碎片或毒碎片。我听连长说，现在后方的工厂都在弄这个，以后怕是除了这两种，其他碎片都要绝种了。”
蓝野心里一动。他口袋里的土碎片，会不会也能被“同化”？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压下去了——他连契约碎片的勇气都没有，想这些有什么用。
灾难是在三天后降临的。那天早上，蓝野刚把铁匠铺的门打开，就看见东边的天空被染成了红色。起初他以为是日出，直到尖叫声传来——是“铁蹄团”来了。
铁蹄团是附近最凶的武装势力，据说他们的首领契约了三个火碎片和两个毒碎片，能在战场上召唤出两米高的火墙。蓝野看见他们的士兵骑着马，手里的枪上都嵌着毒碎片，子弹打在墙上，会冒出绿色的烟雾，凡是沾到烟雾的人，皮肤很快就会溃烂。
“快躲！”蓝山把蓝野往地窖里推，自己则抓起铁匠铺里的大铁锤，冲了出去。蓝野在地窖里，听着外面的枪声、尖叫声、火碎片燃烧的噼啪声，还有他爹的怒吼——那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安静下来。蓝野爬出来时，整个镇子都烧着了。铁匠铺的屋顶塌了，他爹的铁锤掉在地上，旁边是一摊已经发黑的血。王婶家的铁盒被撬开，那半块火碎片不见了，只留下一道烧焦的痕迹。
蓝野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脚底下踩着滚烫的瓦片。他看见一个铁蹄团的士兵正用毒碎片对着一个小孩，绿色的烟雾刚冒出来，小孩就倒在了地上。那一刻，蓝野的手摸到了口袋里的土碎片——那枚他一直觉得没用的碎片，此刻在他手里发烫。
“喂！”士兵发现了他，举着枪走过来，枪上的毒碎片闪着绿光，“你家有火碎片吗？交出来，饶你不死！”
蓝野没说话。他看着士兵的眼睛，突然觉得那枚土碎片在他手里动了起来，像是有生命一样。他想起大人们说的“契约”——一生最多五个，适配才能成功。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但他知道，他不能像他太爷爷的堂哥那样，只当三天士兵就退缩；他更不能像以前那样，游手好闲地看着家乡被烧光。
士兵的枪扣动了扳机，绿色的子弹朝他飞来。就在这时，蓝野手里的土碎片突然发出了黄色的光，一道土墙从地上冒出来，挡住了子弹。士兵愣住了，蓝野则感觉一股力量从土碎片里流进他的身体，像是血液一样，在他的血管里奔腾。
“你居然能契约土碎片？”士兵的声音里满是惊讶，“现在同化碎片都在转化其他碎片，土碎片早就该绝种了！”
蓝野没回答。他看着远处还在燃烧的镇子，看着地上的尸体，突然握紧了拳头。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也不是那个游手好闲的蓝野了。他的家乡没了，他的爹没了，但他还有这枚土碎片——或许以后，他还能契约更多碎片，或许他能找到那些搞同化碎片的科学家，问问他们为什么要让其他碎片绝种，或许他还能打败铁蹄团，把失去的东西都夺回来。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手里握着那枚土碎片，一步步朝着镇外走去。远处的炮火声还在响，但他的脚步却很稳——因为他知道，他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想起太爷爷的堂哥，那个只当了三天士兵的亲戚。当年那人因为伤退下来时，一定也像他现在这样，心里满是不甘吧？但现在，他不会退缩了。他要带着这枚土碎片，走下去，直到把所有失去的，都拿回来。
夜色慢慢降临，蓝野的身影消失在废墟的尽头。他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着他，不知道自己能契约多少碎片，更不知道这场战火要烧到什么时候。但他知道，他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了——因为他的家乡，他的亲人，都在这场碎火焚城的灾难里，变成了他必须守护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