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透过街边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热闹的人群和来往的车流声中，却只有王雨梦孤零零地弯着腰，在路边的垃圾桶里翻找着瓶子，她那瘦弱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兀而孤单。
范晟还在看着不远处的王雨梦，想了想后低声对陈嘉泽道：“我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啊...咱两偷偷跟着她吧，看她等会捡完垃圾后要去干什么。”
陈嘉泽赞成了范晟的话，等王雨梦离开现在在的垃圾桶时，两人开始小心翼翼地时不时变换个位置，躲在路边的电线杆或者树后面，生怕被王雨梦察觉他们两在跟踪他。
偏偏这幅神神秘秘的模样引起了路人的误会，一位路过的中年妇女盯着躲在电线杆后面探出头偷看王雨梦的陈嘉泽，走到陈嘉泽面前指着他说年纪轻轻怎么就当上痴汉了，掏出手机就要报警的架势。
“误会误会！他不是痴汉！”范晟赶紧冲过去拦住中年妇女正要拨打打110的手，“我们是在玩游戏，前面的是我们同学，没有想干坏事的意思！”
听他这么一说，那中年妇女才半信半疑地收起手机，但走之前还是深深看了陈嘉泽一眼，弄得陈嘉泽一脸无辜。
“我靠，差点被当成痴汉被警察叔叔抓走...”
“别废话了，都快跟丢她了！”范晟压低声音，拉着他快步追上。
王雨梦提着一个比她人还重的塑料袋，一路上走得踉踉跄跄。
足足走了十分钟，才终于停在一处废品收费站前走了进去。
两人蹲在马路对面的草丛旁，拨开枝叶，视线正好能看见对面的情况。
陈嘉泽还在纠结刚才被当成痴汉的事情，忍不住向范晟开口道：“晟啊，我真的有那么像痴汉吗？我明明是关心同学，结果还被人污蔑...你说这...”
范晟目光紧盯着废品收费站里面的王雨梦，只是伸手拍了拍陈嘉泽的肩膀，“泽啊，没事。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是很好的。认识你这么久，我还能不了解你吗？”
范晟的这几句话让陈嘉泽心头一暖，眼底泛起几分感动，把刚才那点小委屈也抛到九霄云外。
他也赶忙跟着聚精会神地盯向对面，生怕王雨梦遇到什么坏人消失在里面，却丝毫没注意到范晟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到底像不像痴汉。
......
“小梦，今天的瓶子怎么捡了这么多？不耽误你的学习吗？还是要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呀！”废品收购站里，一个满头白发，戴着老花镜的老爷爷提着塑料袋子看了看里面的瓶子后，抬头看了王雨梦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心疼。
王雨梦摇了摇头，接过老爷爷手上沉甸甸的袋子放到秤上，用着与在学校时完全不同的语气，轻声而温柔地说道：“刘爷爷，不耽误我学习的~我今天在学校的时候已经学完了呢。”
刘爷爷叹了口气，也不再劝王雨梦，毕竟他是最了解她家情况的人。
刘爷爷看到秤上显示的数字后，默默从口袋里数出对应的钱，再在里面多数了一张十块，递给王雨梦。
一直盯着他动作的王雨梦看在眼里，等接过钱后她立刻把那张十块塞回到刘爷爷手里，“刘爷爷！这十块我不能要。平时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刘爷爷望着懂事的王雨梦，眼角的皱纹仿佛变得更深了，转过身去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心里清楚，这姑娘的倔劲儿谁也劝不动，不然也不会在这个年纪就一个人默默扛下了所有。
......
看着王雨梦从废品收费站里走出来，范晟赶紧拍了拍因为等得太久而低头刷手机的陈嘉泽，示意他要换地方了。
这一次，王雨梦走进了一家小洗衣店。
她从校服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几张绿色和紫色纸币，又小心翼翼地把裤兜里所有一元和五角的硬币摊在柜台上，低声对前台的阿姨说道：“谢阿姨，这是刚才发在你这的短袖和外套的洗衣服钱，你看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想办法弄点，但是得麻烦您尽快帮我洗好呢！这是我同学的，我得快点还他。”
谢阿姨只把桌子上的硬币收了起来，把纸币推回到她手边。
看着想要把钱再次推给她的王雨梦，谢阿姨装作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对她说道：“今天你谢阿姨我心情好就收这么多钱！咋啦？小梦你还不允许你谢阿姨开心啊？”
王雨梦慌忙摇头，“谢阿姨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该付多少钱就得付多少钱...”
谢阿姨摆摆手，“那就快回去吧，你不是还得回家做饭吗？看看这都几点了。”
王雨梦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猛地意识到已经很晚了。
连忙向谢阿姨鞠了一下身子，匆匆道了声谢谢和再见，随即抱着空兜子跑出了店门，身影消失在渐深的夜色中。
......
街边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街边的风吹过，带起地上的落叶沙沙作响，洗衣店里透出的白炽灯光把躲在门口不远处的两个影子拉得细长。
等王雨梦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范晟才轻轻拉了拉已经走神很久了的陈嘉泽，两人从草丛后走了出来。
陈嘉泽掏出自己的手机，把刚才因为怕接打声音太大而挂断的电话重新拨了回去。
电话那头是他妈妈，语气急切地催他赶紧回家吃饭。
范晟抬腕看了眼手表，时间确实已经很晚了。
“你先回去吧，下次我再去你家玩。”
陈嘉泽盯着范晟看了好几秒，少见地收起了平日吊儿郎当的表情，语气难得郑重的对他说道：“晟啊，有些事不是咱们能管的，就别多掺和了哈。咱们能帮她的，就是在生活上帮帮，别再像你原来那样瞎管闲事了！”
“上次你救那小姑娘，结果都还算轻的，只是住了几天的医院。你小学干的那件事差点没把你自己搭进去！你不会搞忘了吧！听清楚我说的话了吗？！”
“害！你当哥们是超人啊？啥都去管？我早就发誓过再管闲事我就是狗了！别瞎担心了泽，我是真着急回家吃饭才今天不去你家玩的。”
陈嘉泽看着他不像骗人的样子，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让他注意安全快点回家后加快脚步往自家方向走去。
“汪！”
【对不起了泽，虽然知道你担心我，但是谁看到这种情况还能忍住不去帮她呢？反正我是做不到的。】
范晟看着陈嘉泽的背影渐渐消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进了刚才王雨梦停留过的那家洗衣店。
前台的谢阿姨正在整理衣物，抬头见一个穿着和王雨梦同款校服的俊朗少年走了进来，笑盈盈地招呼道：“哟，小伙子是来帮家里取衣服的吗？”
范晟摇了摇头，“阿姨你好，我是王雨梦班上的班长。刚才看见她进了您店里，我才跟过来的。请问她是不是只洗了一件短袖和一件外套？”
谢阿姨愣了下，仔细打量了眼前的男孩，随后点点头，“对，她确实只放了两件衣服在这洗，还说是她同学的麻烦我快点洗。”
范晟心里暗暗苦笑，【怪不得刚才看她穿的校服没有白天她穿自己的衣服时那么长，白天的时候那衣服长得都能把她的屁股盖住。】
“阿姨...冒昧问一下...王雨梦她家，是不是有点困难啊？您放心，我是她的同桌也是班长，想了解情况后和班主任说一声，看看能不能帮她一把。平时我也能在生活上多照顾她。”
谢阿姨沉默了许久，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犹豫片刻后，轻声叹了口气。她还是点了点头，最终决定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王雨梦的情况全部告诉了范晟。
......
“她家就在不远处，你自己去看看吧。出门往右转，一直往前走个可能十分钟就到了。”
正在快速前行的范晟，脑海里还萦绕着谢阿姨在他临走前说的这句话。
走了几分钟后，他终于看见了刚才谢阿姨说的“幸福小区”的牌子。
只是眼前的景象，让他心里愈发沉重。
与旁边一栋栋崭新的高楼大厦相比，幸福小区里是几十年前建起的老式楼房，灰扑扑的墙皮斑驳剥落，只有五层楼高。
小区旁边紧挨着一个垃圾场，刚踏进大门，一股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
可能是大多数住户早已搬走，整个小区显得冷清萧条，只有零星几户人家亮着昏暗的灯光。
谢阿姨说王雨梦家在顶楼，范晟抬头一望却发现她家窗口漆黑一片，连一丝灯光都没有。
范晟心里一紧，以为王雨梦一个女孩子家家一个人出什么事情了，不然刚才都往家走了怎么现在都还没开灯。
他不再犹豫，快步冲向楼梯口。
五层楼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几步跨上去，气都没喘匀便已站在顶层。
正当他抬手准备敲门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你怎么在这？”
范晟猛地转过头，才发现声音的主人正是王雨梦。
她怀里抱着一个塑料盆，手上的水渍透露着她刚刚才洗完衣服回来。
和在学校里不同，此刻的她头发披散下来略显凌乱，没有戴平日里的眼镜，把平时看不见的眼神彻底暴露了出来。现在的眼神给人一种赤裸而锋利的感觉，像是能把人看穿。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旧衣服，看起来像是小学时就买的衣服，粉色的布料上还印着褪了色的美羊羊图案。
范晟本来只打算在小区门口远远看一眼，结果因为担心王雨梦的安全一时冲动竟然追了上来。
此刻面对王雨梦的问题，又跟早上一样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刚才一路尾随她才到这里的吧。
范晟支支吾吾地扯了个理由，“额...我吃完饭出来溜达呢...”
王雨梦白了他一眼，“怎么？胡老师还让你来我家里看看吗？”
范晟急忙摆手，连连摇头，“没有！今天早上我也说错话了，不是胡老师告诉我的！”
“呵呵。”王雨梦冷笑一声，眼神像刀子般落在他身上，“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范晟沉默半天，被她锐利的目光逼得心跳加快。
他咬了咬牙，干脆破罐子破摔编个只针对自己的谎言，大声喊道：
“我每时每刻都在关注你才发现的！早上因为害羞才这么说的！而且我还是你同桌，当然会注意到！所以今天早上才把衣服拿给你，免得别人闻出来取笑你啊！”
话音落下，楼下突然传来几道门被推开的声音，显然是被他的喊声惊动了，几位邻居探出头来张望。
王雨梦愣在原地，尤其是在听到“每时每刻都在关注你”的时候，眼神瞬间复杂起来。
她没有再逼问范晟，只是抱着怀里的盆向前走，把盆放在门口拿出钥匙打开门后再重新拿起盆，淡淡说道：“进来说话。”
屋内比他想的还要简陋。
没有沙发、没有餐桌，只有一张小得可怜的方桌和一把一只腿脚被磕坏的椅子。
墙角堆着几件褪色的旧衣服，地板上有些斑驳的水渍，空气里带着洗衣粉和淡淡的潮湿味道。
王雨梦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长的木棍，利落地点燃了桌上的小蜡烛，烛光在她脸上跳动，映出一圈温暖又脆弱的光。
她示意范晟坐椅子上，范晟忙摆手道：“你坐就好，我坐地上就行。”
话音未落，他便一屁股在地上坐下，背靠着那面有些剥落的墙。
视线不由自主地扫过自己正对面的两个房间，其中一间像是王雨梦住的房间，另一间则像很久没人住过一样积着灰。
范晟想起谢阿姨之前在店里给他讲的王雨梦家的情况，心里默默想着果然她只有一个人住。
王雨梦不想让他再多看，有些生硬地打断他看向房间的目光说道：“那你到底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就算你再关心，我也不觉得你会知道我家在哪儿。”
“刚才我跟陈嘉泽一起回家的时候看到你进一家洗衣店，我看你当时身上穿的衣服就知道你肯定只洗了我的衣服，我就进去问了前台阿姨是不是只洗了一件短袖和一件外套。得到阿姨答复后我才问了她你家住哪儿，看看有什么能帮帮你的。”
“啧！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刚刚我也把我的衣服拿去上面洗了，不用你的操心！我那个爸都没你这么关心我！”
看着面前越来越激动的王雨梦，范晟不禁的心疼这个跟自己一样大的女孩，不经脑子直接说道：
“你要不当我妹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