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源妙子惊讶地看向林忆雪，没料到这位女神之女竟连枪械都运用得这般熟练。
那两名幸存的巫女如蒙大赦，慌忙抓起一旁的布条裹住身体，待见着神源妙子与林忆雪，眸中瞬间迸发出狂喜的光。
“大巫女，客人，你们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寒暄的话语尚未说透，地上SAT成员遗留的对讲机突然发出兹拉的杂音。
里面川杵的皆是东瀛语，林忆雪听得一知半解，几名巫女的脸色却骤然变得惨白。
神源妙子从尸体旁拾起对讲机，断断续续的紧急通讯从中传来。“中山国全境……出现大量虫型灾厄……请求支援……”
她与两名巫女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迅速收拾起SAT遗留的武器。
“跟紧我。”神源妙子的声音压得极低，率先迈步向殿外走去。
林忆雪握紧枪械，手指本能地搭上扳机护圈，步伐轻盈得宛若潜行的幼猫。
她本想抢在神源妙子身前，护住这个让她心生亲近的大姐姐，怎奈两名裹着布帘的巫女却将她紧紧护在中间，一行四人挤作一团，缓缓走出神社大殿。
神社外的庭院早已沦为混战的修罗场。
失乐园特攻队与SAT残部正与巫女们交火，黑压压的虫型灾厄从山林缝隙中汹涌而出，甲壳摩擦的刺耳声响不绝于耳。
神源妙子拉动枪栓，瞄准一只扑来的镰刀虫，破魔子弹精准击穿其复眼，虫体抽搐着倒地不起。
林忆雪躲在她侧后方，点射沉稳利落，每三发子弹便有一只灾厄应声倒地，换弹匣的动作流畅得仿佛练习过千百次。
神源妙子瞥见她专注的侧脸，心底某处忽然微微一动，似有暖流悄然划过。
“左侧。”林忆雪突然轻声提醒。
神源妙子旋身扫射，击退了试图包抄的SAT队员，两人背靠背缓缓移动，滚烫的弹壳簌簌簌簌落了一地。
一只飞虫猛地俯冲而下，神源妙子抬枪已然不及。
林忆雪见状，猛地撞开她，枪托狠狠砸向虫首，墨绿色的黏液溅上衣袖。
她喘着气回头，眼底满是关切。“姐姐没事吧？”
神源妙子扶住她的肩膀，指尖在那纤细的关节上无意识地多停留了一瞬，声音比预想中柔软了几分。“下次不许这样冒险。”
林忆雪却露出安心的笑容，仿佛只要神源妙子安然无恙，世间一切艰险都不足为惧。
她们退至偏殿廊下暂作休整。
林忆雪靠坐在廊柱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枪管，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珍宝。
神源妙子望着她额发上沾染的污迹，忍不住伸手轻轻为她理顺。
女孩仰起脸，眼眸清澈透亮，盛满了全然的信赖。
“我会保护姐姐的。”林忆雪的语气无比认真。
神源妙子一怔，终究是收回了险些抚上她脸颊的手，只是默默递过一个新弹匣。
远处忽然传来沉闷的爆破声，两人同时起身，枪口齐齐指向烟尘升起的方向。
三十米外，爆炸的烟尘滚滚而上，神源妙子按下林忆雪的肩膀，两人迅速俯低身体。
碎石与木屑簌簌簌簌落下，砸在她们方才站立的位置。
对讲机里又传出新的声响，是带着急促喘息的日语。“B区失守！虫子太多了！我们需要退到神社主建筑群固守......”
一个冰冷的女声突然切入频道，说着流利的英语。“德尔塔小队，向神社后方移动，布拉沃小队报告，发现疑似重要目标，三名女性，一名携带少女，优先捕获。”
林忆雪抬头看向神源妙子，眼神澄澈如溪。“他们在说我们吗？”
神源妙子点头，取下打空的丹曦。
她的动作依旧沉稳，额角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法力耗尽的虚弱感正顺着四肢百骸蔓延，让她浑身都沉甸甸的。
她看向林忆雪，女孩正从一具SAT队员的尸体上解下弹挂包，里面装着四个满装的步枪弹匣和两颗手雷。
“会用吗？”神源妙子指了指手雷。
林忆雪拿起一颗，手指抚过保险栓，停顿了两秒，轻轻摇了摇头。“感觉……应该会，但现在想不起来怎么用。”
她将手雷递还给神源妙子，“姐姐拿着更稳妥。”
神源妙子接过，揣进巫女服的内袋。
这身巫女服早已沾满尘土与血迹，下摆被她用短刀割去一截，以便行动。
她重新给步枪上膛，检查枪管时发现，上面刻印的法阵虽依旧完整，但持续射击让枪管发烫，部分纹路已泛起红光。
“我们走。”神源妙子轻轻推着林忆雪，同时招呼两名幸存的巫女，“这里不能久留。”
她们离开偏殿廊下，沿着一道矮墙向神社后方移动。
庭院里的混战已分出暂时的胜负，虫型灾厄凭借绝对的数量优势，将SAT残部和失乐园特攻队逼得各自结阵防御。
那些黑色甲虫状的生物足有猎犬大小，前肢是锋利的骨镰，几丁质甲壳在阳光下反射出油亮的光泽，子弹击中时只会迸出火星，需连续命中同一部位才能击穿。
一只灾厄虫发现了她们，嘶鸣着扑来。
林忆雪率先开火，三发点射尽数命中虫首复眼区域，虫子踉跄倒地，节肢不停抽搐。
神源妙子补上一枪，击穿其头部神经节，彻底终结了它的性命。
更多虫子被枪声吸引而来，神源妙子拉住林忆雪的手腕，加快了脚步。
她们穿过一道月亮门，进入神社的后山园林区域。
这里树木愈发茂密，石径蜿蜒曲折，本是静谧的修行之地，如今却成了战场的延伸。
前方传来突击步枪的全自动扫射声，神源妙子示意林忆雪停下，两人一同躲到一座石灯笼后方。
透过枝叶的缝隙，能看到十五米外，三名失乐园特工背靠背组成三角阵型，正向着四面八方涌来的灾厄虫倾泻子弹。
他们身着黑色作战服，头盔配有全封闭面罩，武器明显比SAT的更为精良，枪口喷出的暗紫色火焰，正是破魔弹药的特性。
“打不打？”林忆雪低声询问，手指已然搭在扳机上。
神源妙子观察了几秒，特工队的火力虽猛，但虫子数量太多，且他们似乎正朝着神社方向移动。
“让他们和虫子互相消耗，我们绕路走。”
她们转向左侧的小径，没走几步，林忆雪突然拽住神源妙子的袖子，抬手指了指上方。“上面。”
神源妙子抬头，只见三只翼展超过一米的飞虫正从树冠俯冲而下，口器张开，露出细密的锯齿。
她抬枪便射，打落一只，林忆雪连续点射，击伤了第二只的翅膀，那只灾厄虫歪斜着撞上树干。
可第三只已然近在咫尺，神源妙子来不及瞄准，只能横过枪身格挡。
骨镰般的口器咬在枪管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她奋力将虫子推开，林忆雪趁机一枪从侧面打穿其腹部，粘稠的体液喷溅而出，带着刺鼻的酸味。
“姐姐，枪管不太对劲了。”林忆雪轻声提醒。
神源妙子定睛一看，枪管上的法阵纹路已出现细微的裂痕。
这把枪虽还能用，但破魔效果会大打折扣，甚至有炸膛的风险。
她将步枪背到身后，抽出腿侧的短刀，刀身上的刻印虽更微弱，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灵力。“节省子弹，用刀对付落单的虫子。”
林忆雪点头，将自己的步枪调到单发模式，两人继续前行。
后山的战斗痕迹愈发密集，她们沿途看到了几名巫女的尸体，有的死于枪伤，有的被灾厄虫撕裂，惨不忍睹。
神源妙子每次经过，都会停下脚步快速检查是否有幸存者，然后轻轻合上死者的眼睛。
她的表情依旧平静，嘴唇却抿得发白，指尖微微颤抖。
林忆雪默默跟在她身边，偶尔伸手碰碰她的手臂，仿佛这样便能传递些许安慰。
当看到一名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巫女倒在血泊中时，林忆雪蹲下身，轻轻拂开女孩脸上的乱发，眼底满是怅然。
“她叫早苗。”神源妙子的声音低沉。“是个很活泼的孩子，总爱偷偷摘后山的野果。”
林忆雪没有说话，俯身取下小巫女腰间的一柄短刀。
那刀比神源妙子的更小，显然适合孩子的手，刀鞘上刻着稚嫩的花纹，亦是一把破魔武器。
她将短刀插在自己腰间，心中暗下决心，要用这把刀为早苗报仇。
又走了约莫十分钟，一行四人终于找到一处相对隐蔽的山洞。
洞口被藤蔓半掩，内部空间不大，却足够四人藏身。
神源妙子让林忆雪先进去，自己在洞口布置了简单的警示结界——没有法力支撑，只能依靠残留的能量感应，若有人或灾厄靠近，便会发出微弱的波动。
洞内有些潮湿，石壁上不断有水珠渗出。
神源妙子仔细检查了林忆雪的状况，女孩脸上沾着污迹，还有一道浅浅的擦伤，身上穿的备用巫女服稍显宽大，袖口被虫液腐蚀出几个小洞，幸而整体并无大碍。
“饿吗？”神源妙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两块用油纸包着的米糕，已然有些压扁了——这是她撤离主殿时顺手抓的。
林忆雪接过一块，小心地咬了一口。
米糕有些干，她咀嚼得很慢。
神源妙子自己也吃了一块，然后拿出从神社物资中找到的水壶，抿了抿干涸涸的嘴唇，却还是先递给了林忆雪。
喝水的间隙，林忆雪忽然抬头问道。“姐姐，我们要去哪里？”
神源妙子拧紧水壶盖子，轻声道。“去码头。神社在东海岸有一处秘密码头，那里有你们开来的船，若是运气好，你便能坐船离开中山国，去往大陆。”
“大陆？”
“是中原大国，你的……故乡。”神源妙子看着她懵懂的模样，不知该如何解释，毕竟林忆雪此刻失了忆，未必能理解这些。
林忆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其他姐姐们呢？那些巫女。”
神源妙子沉默了几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有的会撤离，有的会留下阻击敌人，这是我们的职责。”
“职责……”林忆雪重复着这个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她的手很小，手指纤细，虎口却有新鲜的茧子，那是持续握枪留下的痕迹，“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姐姐知道吗？”
神源妙子凝视着她，女孩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明亮，盛满了纯粹的疑惑。
她想起初见林忆雪时的情景，想起晓梦与叶幽的托付，想起女神神像的共鸣，最终却只是轻轻摇头。
“等我们安全了，你会慢慢想起来的，到时候也能找到你的同伴，她们一定很担心你。”
林忆雪似乎接受了这个答案，她往神源妙子身边挪了挪，轻轻靠在她肩上。
温热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驱散了些许寒意。
神源妙子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缓缓放松，手臂抬起，犹豫片刻后，终究还是轻轻环住了女孩的肩膀。
洞外传来隐约的爆炸声，地面微微震动。
对讲机再次响起，依旧是那个冰冷的英文女声，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神社的巫女们，还有那位可爱的小客人，我知道你们在听，投降吧，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继续抵抗没有任何意义，中山国已经完了。”
神源妙子立刻关掉了对讲机的音量。
林忆雪却突然打了个冷颤，眉头紧蹙，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心有余悸地抬头看着神源妙子。
“那个人是谁？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她的声音。”
“是敌人。”神源妙子的声音沉了沉。“失乐园的高级干部，名叫雅兰，十分危险。”
“她想要抓我？”
“嗯。”神源妙子没有多说，她不愿吓到这个本就失忆的女孩。
休息了约莫二十分钟，神源妙子重新打开对讲机监听。
频道里一片混乱，有SAT的求救声，有失乐园小队间的战术通讯，还有持续不断的灾厄活动报告。
她捕捉到关键信息。
虫型灾厄的主要爆发点集中在中山国北部，且正在向南扩散，失乐园的主力似乎正朝着神社方向集结，而东瀛政府已经宣布中山国进入“特殊事态”，实质上放弃了救援，只封锁了周边海域。
“该走了。”神源妙子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开始检查武器——步枪还能用，却只剩两个弹匣，短刀尚且完好，手雷还有两颗。
林忆雪那边，步枪子弹相对充足，还有五个弹匣，外加一把从SAT尸体上捡的手枪、三个弹匣，以及那柄属于早苗的短刀。
至于另外两名巫女，她们一开始便被SAT成员伤得极重，能互相搀扶着不掉队已属不易，携带的武器更是寥寥无几。
神源妙子领着林忆雪和两名巫女，再次走出山洞，沿着一条更隐蔽的山脊线向东北方向移动。
按照她的记忆，从这条路下山，穿过一片森林，便能抵达海岸公路，而码头就在公路以东约两公里的一处隐蔽海湾。
下山的路比想象中难走得多，灾厄虫的活动改变了原本的地形，有些地方被挖出巨大的坑洞，有些树木被拦腰撞倒，她们不得不频繁绕路。
下午三点左右，一行人遇到了第一批需要正面突破的敌人——并非灾厄，也不是失乐园特工，而是东瀛SAT的残兵。
约莫七八人，由一名军曹带领，据守在一处山道隘口。
他们似乎与主力失散了，弹药不多，却死死卡住了必经之路。
神源妙子和林忆雪伏在一块岩石后观察，隘口两侧皆是陡峭的山坡，难以攀爬，SAT的人在两块巨石后设立了临时掩体，还架起了一挺轻机枪。
“绕不过去。”神源妙子低声道。“必须打过去。”
林忆雪点头，检查了步枪的瞄准镜——简易的红色全息瞄具，电池还能用。
“我可以打掉机枪手，但需要合适的角度。”
神源妙子打量着地形，右侧有一片灌木丛，若是能移动到那里，便能获得更好的射击视角。
“我吸引火力，你趁机移动，听到我开枪，你就立刻跑过去，不要回头。”
林忆雪紧紧抓住她的手腕，眼神坚定。“要走一起走。”
“那样更危险。”神源妙子轻轻拍拍她的脑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听话。”
林忆雪望着她，眸色沉沉，固执地不肯松手。
几秒后，神源妙子终究是败下阵来，无奈妥协。“好，一起走。数到三，我们便行动。”
话音未落，她忽然转头看向身后的两名巫女。
她们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渗血，却依旧互相搀扶着，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反倒透着一股决绝的坚毅。
显然，她们早已意识到前路的凶险，亦做好了最坏的觉悟。
神源妙子的脸色几经变换，有不忍，有愧疚，亦有决绝，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哽咽的呼唤。“你们.....”
“大巫女，不用多说。”其中一名巫女轻轻摇头，声音虽微弱，却异常坚定。
“为了女神的女儿献身，这是我们每一个侍奉女神的巫女的荣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