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另一边靠窗的桌上。
就在乔一澄环抱住我胳膊瞬间。
冷依阳脸上的表情被巨大的震惊取代。
他猛地从椅子上直起身体，脸上那点残留的红晕彻底褪去。
冷依阳几乎是本能地第一时间看向身边的南泠鸢。
那双总盛满冰湖般寂静的琉璃色眼眸，望了过来。
南泠鸢的目光先是落在乔一澄紧紧缠在我胳膊上的双手。
那亲昵无比的姿态仿佛带着刺，让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然后，她的视线缓缓上移，对上我的眼睛。
没有太多的情绪。
只是看着。
那份寂静，比任何指责都更让我感到无地自容。
仿佛我才是那个不可饶恕之人。
南泠鸢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碎裂了，又被更深的寒意覆盖、冻结。
周围的喧嚣、旁人的议论、冷依阳的惊愕……
似乎都无法穿透她此刻的屏障。
在南泠鸢的注视下，乔一澄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将半个身子都倚靠在我身上。
“走啦走啦~发呆的前辈最——不可爱了！限定布丁可是不等人的哦！”
乔一澄强行拖拽着，把我从食堂拉走。
我像个失去牵线的木偶，踉跄着被她带离食堂，背后仿佛能感受到聚焦而来的视线，几乎要将我的背影灼穿。
*
一直被拖到教学楼后相对僻静的庭院角落，乔一澄才松开了手。
她像只轻盈的小鹿般跳开一步，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脸上挂着狡黠又无辜的笑容。
“呀~前辈的脸好红哦！刚才是不是心跳加速了？以为我真的要当着大家的面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乔一澄眨着眼，欣赏着我的狼狈。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和脸上的热度，语气带着一丝恼火。
“你到底想干什么？在那种地方……”
“嗯哼~”
乔一澄打断我，向前凑近一步，仰起脸。
栗色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大眼睛里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
“因为觉得前辈刚才的样子，好像快要碎掉了一样嘛。”
乔一澄的声音忽然降低了一些，少了几分戏谑。
“缩在人群后面，看着那边像被雨淋湿无家可归的小狗，可怜兮兮的。”
乔一澄伸出手指，点到我的胸口，指尖带着一点刚刚奔跑过的温热。
“所以，我就忍不住想给快要熄灭的前辈，稍微‘加加热’咯？”
她的语调又变得轻快起来。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满脑子都是我，没空去想那些让你难过的事情了？”
乔一澄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酒窝里盛满了得意。
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脸，感受着她话语里那一点点的关心。
我的心跳确实漏了一拍。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冲击，或许是因为她话语里那片刻的柔软。
但就在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切实际的念头即将冒头的瞬间——
“噗嗤！”
乔一澄看着我的表情，突然笑了出来，笑得花枝乱颤，仿佛看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哈哈哈前辈！你该不会真的有一瞬间以为我喜欢你吧？”
乔一澄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用那种天真又残忍的语气说道。
“哇~前辈好自恋！虽然前辈以前好像真的很厉害，但现在嘛。”
乔一澄故意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满是恶作剧成功后的愉悦。
“只是看起来比较好玩，而且刚好能帮到我的‘工具人’前辈而已啦！”
工具人……
这个词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破了我心中那一点点可笑的、不切实际的恍惚。
是啊，我在期待什么？
她这样古灵精怪的女孩，怎么可能……
我扯了扯嘴角，喉咙有些发干：“所以，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见我终于回到正题，乔一澄满意地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多了一丝认真的神色，但眼底那抹小恶魔般的光彩依旧闪烁。
“嗯！其实很简单哦！”
乔一澄再次凑近，声音压低。
“前辈和冷依阳学长很熟，对吧？学生会的冷会长。”
我心中一紧，点了点头。
这不是什么秘密。
“而冷会长，和沈逸学长——是挚友，形影不离的那种，对吧？”
乔一澄继续问道，眼睛紧紧盯着我。
我再次点头，隐隐猜到了什么。
“所以！”
乔一澄双手合十，做出祈求的样子。
“拜托了前辈！请帮我接近冷依阳会长！然后创造机会，让我能和沈逸学长自然地说上话，拉近关系！”
“……啊？”
我愣在原地，花了足足五秒钟来消化这句话。
沈逸？那个二年级的沈逸？
篮球部的王牌，长相帅气，性格温和，是校园里金字塔顶端的人物之一。
而我，一个默默无闻的阴角，要帮一个活泼可爱的学妹去追他？
这组合听起来就像劣质轻小说的开头。
“为什么是我？你自己……”
“因为谣言吗？”乔一澄直接接过了话头，脸上的笑容淡去，闪过一丝不屑。
但那情绪消失得太快，让我怀疑是否是错觉。
乔一澄撇撇嘴：“那些都是无聊的人瞎传的啦！哼，反正说了也没人信。”
“但沈逸学长他……好像就是因为这个，才越来越讨厌我，躲着我。”
乔一澄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懊恼和沮丧。
“直接去找他解释，他根本不理我。接近他身边的人嘛，其他人都好像戴着滤镜看我，要么就觉得我别有用心。”
“但是前辈你不一样哦！”
“你看起来……嗯，很安全？而且你认识冷会长，通过你的话，就不会显得那么刻意嘛！”
安全？
这个词像根刺，轻轻扎了我一下。
原来在她眼里，我是个“安全”的选项。
因为透明，所以不会引起竞争者的注意。
因为看起来无害，所以可以信任。
不知道该感到庆幸还是悲哀。
“最重要的是——”
乔一澄拖长了调子，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看穿我竭力隐藏的一切。
“前辈你啊，虽然现在一副灰扑扑的样子，但你骨子里……根本不是现在表现出来的这种人，对吧？”
乔一澄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抗拒，但她并没有退缩，反而露出了更感兴趣的表情。
“前辈，你讨厌我吗？或者说，讨厌我这种‘自以为是’的请求？”
我沉默了一下。
讨厌吗？谈不上。
更多的是不解和麻烦。
但看着她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我无法简单地说出“是”或“不是”。
“我只是觉得，你找错对象了。我帮不了你。”我试图做最后的抵抗，“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只有麻烦。”
“好处嘛……”乔一澄抬起头，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小恶魔般的笑容，“学长难道不想有点改变吗？一直这样透明下去，也挺无聊的吧？而且，如果我成功了，会好好报答前辈的！请客吃饭，或者……别的什么要求，也可以考虑哦？”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带着暧昧的暗示。
我知道这多半是玩笑，但她的话确实触动了我内心某个沉寂的部分。
改变？我还能改变吗？或者说，我还想改变吗？
日复一日的透明生活，虽然安全，但的确……枯燥得像反复咀嚼的蜡。
“所以，帮帮我嘛，前辈~”
乔一澄再次双手合十，扑闪着大眼睛，用甜腻的嗓音祈求着，话语里的内容像一把钥匙，试图撬开我紧闭的门。
“作为回报，我也可以帮前辈做点什么事哦？比如打探一下南泠鸢学姐和冷会长到底是怎么回事？”
改变……
我抬起头，看着灰蓝色的天空。
也许，只是也许，陪着这个小恶魔后辈胡闹一下，也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吧？
毕竟，我已经在谷底了，还能跌到哪里去呢？
我看向眼前一脸期待的乔一澄。
夕阳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边，她看起来充满活力，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劲，像极了……过去的我。
帮学妹追求她心仪的对象，而那个对象，是我挚友的挚友。
这听起来就像一场注定会搞砸的闹剧。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死水般的心境，竟然因为这件荒唐事，泛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
改变吗？或许，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改变，也不完全是坏事？
至少，可以暂时逃离那个由冷依阳和南泠鸢构成的，让我感到窒息的关系圈。
我沉默了片刻。
最终，做出了妥协。
“具体要怎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