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工推开家门,玄关感应灯应声而亮,驱散了身后的夜色与寒意。
一股食物温暖的香气扑面而来,让我微微一愣。
视线望向客厅,只见茶几上整齐地摆着一副碗筷,旁边放着一个保温盒,盖子紧闭,丝丝热气正从边缘冒出。
心里掠过一丝意外的波动。
白珩——我这个名义上的妹妹。
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关系始终隔着一层说不清的薄膜。
她优秀、独立,在学校是众星捧月般的焦点,在家则更像一个恪守界限的室友。
白珩给我留饭,这种看似简单的举动,但在我们僵硬的关系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没在客厅看到她,或许是在她自己房间,也或许还没回来。
我脱下外套,正准备拿起保温盒,浴室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白珩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温热湿气和淡淡薰衣草的味道。
她穿着简单的短款睡衣,睡衣下摆刚过大腿根部,露出一双修长的腿。
肌肤因为刚受过热水冲刷而透着淡淡的粉色,泛着莹润的光泽。
水珠偶尔从她发梢滴落,顺着纤细的脖颈滑落,隐没在睡衣的领口,未施粉黛的脸在灯光下干净清透。
“回来了?”
“有点事耽搁了。”
我应了一声,下意识移开了目光,避免长时间停留在她过于惹眼的腿部线条上。
“哦。”她应了一声,走到茶几旁,拿起保温盒递给我,“趁热吃。”
我接过盒子,指尖感受到那份暖意。
“下次,”白珩擦头发的动作没停,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再超过十点回来,这个月剩下的生活费,我会直接扣掉。”
我动作一僵。
是的,我的生活费,确实由白珩“代为管理”。
养父母常年在外,便将这份重任交给了白珩。
白珩成绩顶尖,处事冷静,由她来管着我这个不成器的哥哥的开销,在他们看来再合适不过。
“知道了。”
白珩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只在门口停下,侧过半张脸补充了一句:“碗筷记得洗。”
吃完饭,仔细洗完碗,擦干净灶台和水池。
就在我准备回房时,庭院方向传来了风铃声。
叮铃——叮铃——
我的脚步瞬间停在原地。
这个时间……会是谁?
几乎不用思考,一个名字浮上心头。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玄关。
轻轻推开门,寒冷的夜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
踏着薄薄的积雪,走到院门前,隔着冰冷的铁栅栏,对上了南泠鸢的目光。
南泠鸢就站在院门外,红色的围巾在夜色中格外醒目,鼻尖和脸颊冻得微红,发梢缀着细碎的雪晶。
她没戴手套,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看见我出来,琉璃色的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上也沾了点雪沫。
我们隔着铁门,一时间都没说话。
雪花在昏暗的路灯光线下静静飘落。
过了一会儿,南泠鸢微微动了动被冻得有些发白的嘴唇,呼出一小团白气,声音带着点夜风的凉意:“……站了好久。”
“看到了。”我低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冰冷的铁栅栏,“怎么不打电话?”
“不想打。”她别开视线,看向旁边覆雪的灌木丛,语气里有点别扭,“你也没回我LINE。”
“抱歉,打工有点忙。”
我含糊道,心里清楚这借口很烂。
南泠鸢又沉默下来,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面的一小堆积雪。
我们之间太熟悉了,熟悉到很多时候不需要言语也能猜到对方大概的心思,但也正因为太熟悉,有些话反而更难直接说出口。
比如食堂里那个动作,比如她和冷依阳并肩而坐的画面,比如我和乔一澄拉扯的场面。
“那个乔一澄,”南泠鸢忽然转回视线,目光直直地看进我眼睛里,“是怎么回事?”
没有迂回,直接切入了核心。
“转校生,有点事情找我帮忙。”我避重就轻。
“帮忙需要那样?”
南泠鸢微微蹙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
“她……性格就那样。”我试图解释,却发现言语苍白。
乔一澄的小恶魔行径,确实很难三言两语说清。
南泠鸢盯着我看了几秒,然后轻轻“哼”了一声,音量很小,几乎被风雪声盖过。
南泠鸢又低下头,用靴子尖继续和那点积雪过不去。
“冷依阳他……”她再次开口,声音更低了,带着点犹豫,“只是酱汁沾到了,还有今天我没去。”
她没头没尾地解释了一句。
这大概是她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解释了。
“哦。”
我应了一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点释然,又有点更深的烦闷。
又是一阵沉默,风雪似乎大了一点。
“…很冷。”她抱着胳膊搓了搓,抬头看我。
我看着她被冻红的脸颊和鼻尖,心里那点莫名的情绪忽然就散了。
叹了口气,伸手去拉院门的插销。
“进来吧,站门口喝风吗?”
“回去了。”
我愣了一下。
“这就走?不……坐会儿?”
话出口才觉得有些干巴巴。
“不了,明天还要上学。”
又是短暂的沉默。
南泠鸢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抬手拢了拢围巾,将下半张脸埋进柔软的红色织物里。
“那个……”她抬起眼,飞快地看了我一下,“便当……明天,我会多做一点。”
没等我回应,南泠鸢已转身步入雪中小径。
“路上小心。”我在她身后说。
南泠鸢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背对着我轻轻挥了挥,然后身影便融入了夜色与飞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