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学，我走向教室。
脑子里还在回响着昨晚南泠鸢离去时的背影。
“喂！白泽！”
刚在角落的座位放下书包，一个身影就凑了过来。
李想顶着他那标志性的黑框眼镜，眼下是睡眠不足的黑眼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哥们，你昨天什么情况？真跟那个乔一澄……”
李想挤眉弄眼，做了个“你懂的”手势。
“论坛上都传疯了，说看到你和乔一澄在食堂亲密互动，然后又被她拉走了！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我叹了口气，就知道逃不过这一劫。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试图解释，“她只是……有点事情找我帮忙。”
“帮忙？帮什么忙需要搂那么紧？”
李想一脸“你骗鬼呢”的表情，随即又变得忧心忡忡。
“兄弟，听我一句劝，那种级别的现充，还是‘万花筒’，水太深了！咱们把握不住！你看她昨天那架势，明显是拿你当挡箭牌呢！你可别真陷进去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李想苦口婆心地劝着，仿佛我已经半只脚踏入了爱情的坟墓。
我无力反驳，因为某种程度上，他说对了。
乔一澄确实在利用我，而我，似乎也半推半就地踏入了这个漩涡。
“放心吧，我有数。”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安心，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你有数个屁！”李想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一看就是为情所困，夜不能寐！”
我们这边正低声说着，前排那几个活跃的阳角团体又开始了每日的校园新闻播报，话题中心自然离不开那对“学生会最强CP”。
“看到了吗？今天冷会长和南书记又是一起来的学校！”
“真的假的？这也太甜了吧！”
“看来平安夜的约会是真的咯？感情急剧升温啊！”
“说不定已经正式交往了！”
那些话语像细小的针，一下下扎在身上。
我低下头，假装整理课本，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有些透不过气。
李想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识趣地闭上了嘴，用担忧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我拿出来，屏幕亮起，是LINE的新消息。
发信人：南泠鸢。
内容很简单，只有一行字：
「午休，老地方。便当。」
这个“老地方”指的是教学楼后方，靠近旧仓库的那条几乎无人经过的长椅。
那是属于我们过去某个时期的“秘密基地”，已经很久没被提起了。
心脏莫名地跳快了一拍。
那股萦绕不散的窒息感，似乎因为这条简短的消息，被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午休铃声一响，人群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涌向食堂。
我故意磨蹭了一会儿，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拿起书包，绕开主路，走向那个“老地方”。
冬日的阳光斜斜照在旧仓库斑驳的墙壁上，长椅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仿佛被时光遗忘。
南泠鸢已经坐在了长椅的一端，膝上放着一个便当盒。
南泠鸢低着头，红色的围巾衬得她的侧脸愈发白皙，几缕黑发垂在颊边，安静得像一幅画。
听到脚步声，南泠鸢抬起头，琉璃色的眸子望过来，没有什么波澜，只是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矢车菊的冷冽气息。
“给。”
南泠鸢将那个稍大一些的便当盒递给我，自己手里还有一个稍小一点的。
“谢谢。”
我接过盒子，触手是温热的。
打开盖子，里面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菜肴，玉子烧、烤鱼、西兰花，还有一小格她记得我喜欢的辣味拌菜，米饭上甚至用芝麻撒了个简单的笑脸。
看得出来，她花了心思。
“嗯。”
南泠鸢应了一声，也打开了自己的便当，小口地吃了起来。
我们之间陷入了一种奇特的沉默。
没有食堂的喧闹，没有旁人的目光，只有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彼此咀嚼食物的声音。
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像一层柔软的茧，将我们与外界暂时隔绝。
吃了两口，南泠鸢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平淡地开口道。
“冷依阳被篮球部的人拉走了，他们好像有战术会议。”
“他大概觉得，和一群人挤在体育馆旁边吵吵嚷嚷地吃便当，比安静待着更有‘青春感’。”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不知该作何评价。
“你最近，似乎很容易被麻烦缠上。”
南泠鸢话题自然转向我。
我夹菜的动作一顿，心里咯噔一下。
她是指乔一澄吗？
“那个人……”南泠鸢转过头，琉璃色的眸子清晰地映出我的倒影，带着一种能看穿人心的透彻，“乔一澄，她看你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前辈’。”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辩解：“她只是……”
“不用告诉我。”南泠鸢打断我，“你自己明白就好。”
南泠鸢重新拿起筷子，轻轻拨弄着自己饭盒里的米饭。
“只是觉得，你皱眉头的次数，比前段时间多了。”
我愣住了，下意识地摸了摸眉心。
我自己都没注意到这种细微的变化。
她……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南泠鸢低下头，小口地吃掉一块玉子烧。
“别被表面的阳光骗了。有些人，笑容越灿烂，心底藏的东西可能越麻烦。”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我心里，荡开圈圈涟漪。
“在这里，至少可以不用勉强自己笑，或者……勉强自己应付不想应付的热情。”
我低下头，默默咀嚼着食物，原本因乔一澄和冷依阳而纷乱的心绪，在她的话语和这片安静的氛围下，竟奇异地平复了些许。
我们继续安静地吃着便当。
阳光慢慢移动，将我们的影子投在脚下，拉长，交叠。
当南泠鸢吃完最后一口米饭，正优雅地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时，预铃声响了。
她动作顿了顿，将便当盒盖好，放入准备好的布袋里。
“下午，”南泠鸢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围巾，“学生会有个临时会议。”
我也跟着站起来，手里还拿着便当盒。
“这个……”
我示意了一下。
南泠鸢拿起装入布袋，目光转向我，“下次，记得自己带筷子。”
这话听起来像是责备，但语气里并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反而更像是一种确认。
确认我们之间这种她提供便当，我负责解决的模式还会继续。
我点了点头：“知道了。”
南泠鸢没有再说别的，抬手将围巾重新拢了拢，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那双清澈的眼睛。
南泠鸢看了我一眼，便转过身，踩着干净利落的步子，沿着来时的小径离开了。
红色的围巾尾梢在南泠鸢身后轻轻晃动，像雪地里一抹跳动的火焰，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仓库的拐角。
我站在原地，直到南泠鸢的身影完全看不见。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冷冽的香气。
我也转身走向教学楼的方向。
午休即将结束，心底某个角落，却因为刚才那短暂的时间，而变得格外宁静和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