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寒风中打着旋，给校园染上一层银白。
刚走到教学楼的中庭，一个裹挟着冷风的白色影子突然从侧面袭来。
“啪”地一声砸在我的肩膀上。
只见不远处，乔一澄正站在一株落光了叶子的银杏树下，戴着毛茸茸的白色耳罩，鼻尖冻得微红，脸上洋溢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乔一澄双手背在身后，显然还藏着“弹药”。
“前辈！反应太慢啦！”
她咯咯地笑着，如银铃般清脆，打破了冬日的沉寂。
“这样可不行哦，会被冻僵的！要活动起来！”
说着，乔一澄又弯腰团了一个小雪球，作势要扔过来。
乔一澄呵出的白气和她充满活力的笑容交织在一起，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光芒的大眼睛此刻纯粹得像个孩子。
这一刻的她，似乎褪去了所有小恶魔的伪装，只是单纯享受着雪天，并顺手捉弄一下她的“迟钝前辈”。
我下意识地侧身想躲，肩膀被砸中的地方传来冰凉的触感。
久违地，有一丝想要回击的冲动，但很快被更习惯的沉寂压了下去。
我无奈地拍了拍肩上的雪沫。
“幼稚。”
我低声嘟囔了一句，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
乔一澄笑嘻嘻地跑过来，将手里那个没扔出来的雪球随意丢掉。
“前辈~等等我呀！”
乔一澄跑到我身边，与我并肩而行，脸上带着一点狡黠的笑容。
“第一天感觉如何？”
“还行吧。”
我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词。
“嘿嘿，我觉得前辈超淡定的！”乔一澄歪着头看我，“不过呢，以后这种日子还长着呢，前辈可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哦！”
乔一澄说着，从书包里摸出两颗水果糖，塞了一颗到我手里：“给！补充能量！今天谢谢前辈啦~虽然好像也没能好好学习。”
乔一澄吐了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
我愣了一下：“谢谢。”
“不客气~”
“那我们明天见咯，前辈！回家的路上请小心！”
乔一澄朝我挥挥手，拐向了另一个方向，步伐轻快。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校门口的人流中，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糖。
糖纸贴着掌心，还残留着她的一点点体温。
*
学生会小会议室的日子变成了一种奇特的日常。
每天放学后，我、南泠鸢、乔一澄，冷依阳以及不定期跑来送零食的汤可莹，便会形成一种微妙的氛围。
乔一澄今天收敛了些，拿出一本数学习题集，皱着眉头啃着。
偶尔，乔一澄会发出困扰的叹息声，手指卷着发梢，眼神时不时飘向我，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意味。
“前辈。”
乔一澄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用笔尾轻轻戳了戳我。
“这道函数题，好难哦，完全看不懂。”
我瞥了一眼，是高数的基础内容，对她来说应该不难。
我还没开口，对面的南泠鸢清冷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教科书第35页，例题3的变形，思路一致。”
乔一澄脸上那点可怜兮兮的求助差点没绷住。
她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可是例题也看不太懂嘛。”
“需要我帮你讲解一遍基础公式吗？”
乔一澄被噎了一下，悻悻地收回习题集：“不、不用麻烦南学姐了，我再想想。”
汤可莹正好端着几杯奶茶溜达进来，笑嘻嘻说道：“哎呀，学习就是要互相帮助嘛！南学姐虽然厉害，但可能不太擅长教笨蛋呢~白泽同学，要不你试试？”
她成功地把锅甩给了我，并给乔一澄贴上了“笨蛋”的标签。
乔一澄再次用期待的眼神看我。
可我正琢磨一道数学题解了半天。
就在乔一澄笑我“笨蛋前辈”时，南泠鸢却突然递过来一张草稿纸，上面画好了辅助线。
我抬头时，她已经转回头看文件，耳尖却有点红。
冷依阳凑过来调侃：“泠鸢你怎么只帮白泽不帮我？”
南泠鸢冷冷道：“你上课没听，活该。”
“要不乔一澄的题还是我来讲吧，正好学生会工作差不多结束了。”
冷依阳笑着拿起乔一澄的习题，坐在她正对面开始讲解。
期间，冷依阳接了个电话。
“嗯，对，预算表在我这里，现在要看？好吧，我让沈逸给你送过去？他刚好在楼下活动室……嗯，行。”
听到沈逸这个名字，我明显感觉到旁边的乔一澄翻书的手停顿了，耳朵悄悄竖了起来。
乔一澄虽然拿着笔，但注意力明显不集中。
目光时不时地飘向门口。
冷依阳挂了电话，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门口方向提高了些音量：“沈逸！麻烦过来一下！预算表在我这儿，你顺路带过去给王老师！”
我能明显感到旁边的乔一澄呼吸一滞。
脚步声靠近。
下一刻，那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沈逸似乎刚结束训练，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运动长袖T恤，额发被汗水濡湿搭在额前。
沈逸手里拿着一个篮球，手臂肌肉线条流畅。
沈逸看到冷依阳，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但他的眼神在看到到乔一澄的瞬间，温度骤降。
沈逸的眉头紧皱，仿佛看到了什么不洁的东西，嫌恶地移开了视线。
他甚至没有给她哪怕多一秒钟的注视。
乔一澄原本因为他的出现而挺直的背，在那冰冷的眼神扫过的瞬间，垮了下去。
乔一澄低下头，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侧脸。
她盯着面前的课本，手指紧紧捏着书页边缘，指节泛白。
冷依阳似乎没注意到这氛围，笑着把一份文件递给沈逸：“帮大忙了，正好你顺路，谢啦！”
沈逸接过表格，语气平淡：“小事。”
沈逸的目光再次扫过我们这边，这次在我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沈逸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拿着表格和篮球，转身离开了。
他走后，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暖气发出的嗡嗡声。
汤可莹眨了眨眼，看看门口，又看看低着头的乔一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缓和气氛。
但最终只是拿起一块饼干，默默地小口啃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南泠鸢抬起头，目光看向微微颤抖的乔一澄，然后转向了我。
然后，她什么也没说，重新低下头，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下状况。
冷依阳挠了挠头：“怎么了？沈逸那家伙就是训练累了脸有点臭，他平时就这样，人其实不坏的，打球很讲义气！”
他努力地想为朋友的冷漠找补，却完全搞错了重点。
没有人接他的话。
沉默继续蔓延。
突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离门口最近的汤可莹喊了声“请进”。
门被推开，一个戴着眼镜有些腼腆的男生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那个，会长在吗？”他小声问道。
“在的在的，什么事？”冷依阳应道。
男生走进来，将文件递给冷依阳：“会长，这是校园祭篮球部赛事的经费最终申请单，沈逸让我务必立刻送过来给您签字，他那边……呃，有点急事抽不开身。”
“沈逸让你送来的？”冷依阳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意外。
以往这种需要最终确认的重要文件，沈逸通常都会亲自来一趟，当面说清细节。
“是的。”男生推了推眼镜，“他说他临时被教练叫去训练了。”
这个借口听起来很生硬。
训练时间，教练叫训练是常事，不至于连送份文件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冷依阳意识到了什么，他看了一眼自从男生提到沈逸名字后面色苍白的乔一澄，眉头微微皱起，最终没再多问，接过文件签了字。
“好了，辛苦你跑一趟了。”
“不辛苦不辛苦！”男生接过文件，离开了会议室。
冷依阳揉了揉太阳穴，显然对沈逸这种处理方式感到不满，却又不好说什么。
这种刻意的回避，这种宁愿让别人跑腿甚至编造借口也不愿踏入这个有她在的房间。
这种行为，比任何冷言冷语更伤人。
我看向身旁的乔一澄。
此刻的她，低着头，缩着肩膀一动不动。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种复杂的情绪慢慢涌上来。
那不仅仅是旁观者的不适，更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触动。
我见识过她的小聪明、她的算计、她那些惹人心烦意乱的小动作，也隐约猜到她接近我可能怀有某种目的。
但此刻，看到她因为一个男生毫不留情的厌恶而变得如此脆弱和难堪。
我忽然意识到，在她那些“小恶魔”的表象之下，或许也藏着普通少女的期待。
这种反差，让她之前刻意的亲近和此刻真实的受伤，都变得格外清晰，也让我之前单纯被利用的烦躁感，变得有些模糊和复杂。
沈逸与乔一澄之间，绝不是简单的误会。
而就在这时，南泠鸢站了起来。
她拿起一份刚打印好的文件，走到冷依阳面前。
“会长，关于校园祭舞台的最终报告，需要你现在签字，后勤部的人在等。”
冷依阳接过文件：“哦对！差点忘了这个！”
南泠鸢接过签好的文件，转身径直离开了会议室。
她离开后，会议室里维持了半小时左右，然后草草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