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起桌上的冷水灌下去，冰凉的水滑过咽喉，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苦涩。
从始至终，我只是一个局外人。
"前辈？"
乔一澄那带着一丝关心的询问仿佛隔着水膜传来。
她挽着我的手松开，留下些许凉意。
我没有回应。
视野像是失焦的镜头，周遭的欢呼、灯光、人影都沦为模糊的噪点。
忽然，乔一澄的手覆上我紧握杯子的手，轻轻掰开我的手指，将那只有些变形的塑料杯抽走。
“捏得这么紧，不疼吗？”
乔一澄低声说着，指尖拂过我手背上被冰水濡湿的肌肤，擦拭着。
“南学姐走的时候，手抖得也厉害。”
“这点上，你们俩倒是默契得惊人。”
周围的欢呼还在炸响。
"喂，白泽前辈。"
乔一澄又喊了一声，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明显的不满，用力晃了晃我的胳膊。
“啧。”
见我毫无反应，视线还停留在南泠鸢离去的方向，她不耐烦地咂舌。
下一秒，我的视野被乔一澄放大的恼怒小脸占据。
乔一澄温热的手心近乎粗暴地捧住了我的脸颊，力道之大甚至挤得我的嘴唇微微嘟起，强迫我涣散的目光聚焦于她。
“看着我，前辈。”乔一澄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只看我。”
我呼吸一滞，下意识想挣脱，却被她更用力地固定住。
我被迫跌入她的眼眸。
极近距离下，那双总是流转着狡黠光采的眸子此刻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那里面没有惯常的戏谑玩笑，没有刻意装出的崇拜或甜腻，只有一种锐利的专注。
仿佛要穿透我仓惶的眼瞳，直直看进我无处遁形的狼狈思绪深处。
"躲什么？"她嗤笑一声，语气却放得很轻，"你以为躲起来，事情就不存在了？还是你觉得，现在这副丢了魂的样子，能改变什么？"
话音未落，她忽然毫无预兆地凑近，额头顶住了我的额头。
温热的皮肤紧紧相贴，我能感受到她炽热的体温。
那股清甜的柑橘香气瞬间变得浓烈，霸道地裹挟了我的所有感官。
“感觉到了吗？”
乔一澄盯着我的眼睛，呼吸交融，“我还在这里！你的最佳拍档，你的盟友，还在这里好好地站着呢！”
她捧着我脸颊的手微微下移，拇指用力按了按我的嘴角，试图挤出一个上扬的弧度。
"你的戏还没演完，我的投资还没收回，我们的目标还在那里活蹦乱跳。"
"前辈，你给我清醒一点！"
说完，乔一澄猛地撤开，仿佛刚才那片刻的贴近只是幻觉。
但额上残留的温热和触感却异常清晰。
一颗剥好的草莓糖被塞进嘴里，过分的甜腻瞬间在舌尖炸开。
甜味盖过了喉间的苦涩，额头上那短暂的解除像一个小小的烙印。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将我拉回现实的小恶魔。
振作起来？
是啊，戏，还得演下去。
"苦瓜脸会影响票房吗？"
"当然啦！前辈！"
乔一澄看着我眼中重新聚焦的光，虽然那光里还带着几分狼狈。
"来，笑一个嘛，前辈~"
乔一澄扯起一个夸张的假笑。
我看着她那副滑稽的模样，忍不住吐槽："你这笑容假得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太难看了。"
"什么？"乔一澄立刻收起假笑，鼓起腮帮子，"我这可是精心设计的'元气美少女招牌笑容'！专门为了鼓舞失意前辈才展现的特别版！"
"特别版？特别假的版本吗？"
"前辈真是不懂欣赏！"她不满地戳了戳我的手臂，"要不是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才不会牺牲形象做这种鬼脸呢。快点，该你笑了！"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我勉强扯了扯嘴角。
"及格了！"她满意地点点头，挽住我的胳膊，"走，前辈，该我们反击了。"
乔一澄几乎是拖着我，重新走向那个喧嚣中心。
我们刚站定，冷依阳便带着笑容迎了过来。
"刚才看你们在那边说悄悄话，没事吧白泽？看你脸色不太好。"
冷依阳关切地问。
"没事，只是有点闷。"
"依阳学长和南学姐今天怎么会来这里？"乔一澄抢先一步，笑容甜美接过话头，"这种联谊会，不像学生会的正式活动呀。"
冷依阳笑了笑："哦，是为了几周后篮球友谊赛来做点前期沟通。他们学校的篮球队队长也来了。"
他的目光扫向不远处一个穿着时尚气质张扬的男生。
"喏，就是那位，江亦舟。"
随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了那个目标——江亦舟。
他正和几个人谈笑风生，而在他身旁不远处，沈逸依旧靠墙站着，表情冷硬。
我的目光被沈逸偶尔投向的一个方向吸引。
那里坐着一位气质温婉的少女，长发及腰，眉眼柔和，周身散发一种安静包容的气场。
这时，南泠鸢也从洗手间回来了。
她脸上恢复了平静，刻意避开了与我的视线接触，默默站回冷依阳身边。
"哎呀，这不是冷大会长吗？"江亦舟带着他那帮人过来，笑容热情，"这位是……？"
江亦舟的目光落在乔一澄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
"这位是乔一澄，我的一个学妹。"冷依阳介绍道。
"哦，乔一澄同学啊，"江亦舟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久仰大名了，听说你在学校里人缘特别广，像'万花筒'一样，很受欢迎嘛。"
刻意加重的"万花筒"三字，以及他身后几个跟班发出的低笑，瞬间将褒义扭曲成了暗含贬义的嘲讽。
乔一澄脸上的笑容不变，用天真无邪的语气回应："江学长过奖啦~比起学长在隔壁学校'叱咤风云'的名声，我这点小孩子过家家的交际，算什么呀？"
江亦舟脸上笑容僵了一下。
他很快调整回来，语气却冷了几分，"不过嘛，女孩子还是单纯一点好。你看像北野学姐这样的，温柔懂事，不就很多人欣赏吗？"
被点名的北野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有些无奈又得体的微笑。
她目光温和扫过在场众人，在经过我脸上时，似乎停留了那么一会。
而沈逸，在听到北野名字时，身体微微绷紧。
"哦？原来江学长喜欢北野学姐这样的类型呀？"乔一澄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可是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嘛。像南泠鸢学姐这样冷冰冰的，不也有冷学长这么优秀的人喜欢吗？"
乔一澄故意把话题引向南泠鸢和冷依阳，成功让江亦舟噎住，也让南泠鸢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夏焰霓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插嘴："哟，江亦舟，你这挑拨离间的功夫见长啊？可惜人家小学妹不吃你这套。"
江亦舟被接连怼回来，脸上有些挂不住，他身后一个跟班阴阳怪气帮腔："舟哥也是好心提醒，有些人别不识好歹。"
这话已经相当不客气了。
乔一澄正要再次开口，我向前踏出一步，将她挡在身后。
"江学长，"我目光直视他，"讨论女孩子的话题，似乎不太符合今天联谊的初衷。与其关心别人的私事，不如聊聊几周后的比赛？听说你们学校的实力很强，我们都很期待。"
我刻意将话题引回主题。
冷依阳赞许地看了我一眼，南泠鸢也极快地抬眸瞥了我一下。
江亦舟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插话。
他打量了我一下，似乎在回想我是谁。
北野此时轻轻开口，打破了僵局："白泽同学说得对呢，篮球赛才是今天的正题。"
江亦舟冷哼一声，没再纠缠，顺着北野的话和冷依阳聊起了比赛。
乔一澄在我身后轻轻戳了戳我的腰，低声道："干得不错嘛，前辈！总算有点护花使者的样子了！"
我侧过头，对上她狡黠的目光。
刚才那个强行把我从情绪深渊里拽出来的小恶魔，此刻正得意地对我眨着眼睛。
